大清公主_西岭雪【完结】(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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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笛如梦初醒,擦擦额上的汗水爬起来回道:"不是什么灵丹,就是太医前儿给的保胎丸,说是贵人身子弱,胎动引起痉挛是正常的,叫有动静时就给吃一丸。原和吃什么喝什么没关系,娘娘别多心。"

  "我就说嘛,怎么会关杏仁『露』的事呢?"慧敏款款站起身来,"既然贵人身子不适,我改日再来叨扰吧。子佩,咱们走。"说罢转身便走。子佩紧随其后,自始至终,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自从子衿死后,子佩的灵魂也跟着走了,如今留下来的,就只是一具行走的身体。

  素玛看着慧敏去了,不住摇头,想了一回道:"贵人刚才的发作非同小可,不像是胎动的样子。依我说还是请太医来看看才好,不然总是放心不下,太后知道了,会怪罪的。"

  阿笛忙拦阻道:"还是不要请太医了。贵人已经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就是,何必惊动太医?惊动了太后她老人家,就更不好。"

  素玛道:"可我来的时候,太后特地吩咐过的,说要是有什么事,得赶紧禀报,不能怠慢……"

  阿笛情急口讷,一时说不出话来,却只是死拉着素玛不放。

  建宁心生狐疑,约『摸』猜到几分,且不询问,只挥手命道:"贵人身子不适,这屋里人多气味杂,不如都退下吧。只留阿笛、阿瑟、素玛三位姑姑就好。"俟众人退下,这方向素玛道:"素玛姑姑,我拜托你一件事可好?"

  素玛笑道:"格格长大了,说话也客气了,什么拜托不拜托的,又想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我替你做去?"

  建宁道:"我现在自己当家,想吃什么玩什么都不用求人,倒是姑姑想要什么,尽管说给我,我下次带进宫来就是。我求你的这件事,和吃穿玩都没关系,就是要你一句话——不对,是让你什么话也别说。"

  素玛道:"格格都把我给绕糊涂了,什么一句话,又是不说话的?"

  建宁道:"我知道太后让你来建福花园时,一定叮嘱过你很多话,我想你答应我,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同太后说。该说什么,佟贵人会告诉你的。"

  此言一出,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素玛是诧异,而阿笛、阿瑟则是满面感激,平湖更是轻轻伸出手来,悄悄握住了建宁的手。

  建宁忽觉一阵心痛,那清凉纤弱的小手一旦握住,竟是这样的感『性』与充实。她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友谊,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握住了一点什么,拥有了一点什么。她忽然有种流泪的冲动,什么都不必再问了,问了也不会有答案。但是,不论平湖是不是香浮,都已经是她的朋友,一生的朋友。她一定会用尽心力去维护她,帮助她的。

  ☆、第十六章 菊花饼与绿豆汤

  吴应熊回到京城的时候,菊花已经凋谢了。然而建宁还给他留着菊花饼。

  老管家战战兢兢地打开雕漆提梁的玫瑰食盒,苦着脸说:"这是格格专门吩咐留给额驸的,可是……"

  可是那些饼早已发了霉,垫在盒底作为装饰用的菊花瓣更是灰黯稠秥,发出**暧昧的气味。

  而吴应熊的脸『色』比霉菊花更要灰败,他接过盒子,仿佛接过一道圣旨——事实上,格格的意志就是命令,格格的赠予就是赏赐,不容拒绝。皇上可以赐人一瓶剧毒的鹤顶红,格格当然也可以赐他一盒发霉的菊花饼。格格要他吃掉这盒发霉的菊花饼,他又怎能不吃?

  于是,老管家颤栗地眼睁睁看着吴应熊拿起一只菊花饼,一口一口,艰难地咽下去。他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哽咽着:"公子,我去给你泡杯茶……"

  "不用了。就水吃,会吃得更慢。"吴应熊的唇角『露』出一丝苦笑,他的婚姻,从结缡那日起已经注定是枚苦果,发霉的菊花饼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主一仆,就这样忍辱含恨地吃掉了那盒格格赏赐的菊花饼,并把它看作是一种惩罚,对吴应熊不告而辞的报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建宁留给吴应熊这盒菊花饼,不过是因为她觉得好吃,所以特地从宫里带出来,交给老管家好好保存,要留给额驸共享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额驸会归来得这样迟,迟得连菊花都谢了,糕点也霉了,更没有想到,老管家仍然会留着那盒饼并把它交给额驸,而吴应熊则会当作她对他的折辱而把它接受下来,吞咽下去。那盒子里的菊花,是她亲手采下来,一朵一朵地排列好;而那梁上的丝带,也是她亲手结系,还仔细地打了个蝴蝶——蝴蝶,是她心底最痛的伤,最温柔的爱。没有人懂得。

  没有人懂得建宁不同寻常的爱情。它被收藏在玫瑰提梁盒的底层,在暗无天日中,不为人知地一天天独自凋萎,发霉,再被吴应熊咬牙切齿地吃掉。

  吴应熊一口一口地吞咽着发霉的菊花饼,一口一口吞咽着建宁那温柔沉默的爱意,每一口吞咽,都叫他更加深切地意识到自己婚姻的不幸。在他心目中,建宁的赐饼之举,就跟下令要马夫与马成婚,就跟砸烂洞房里的每一件瓷器,以及要砍掉园中的梅花树一样,都是出自一个天『性』邪恶的满洲格格的挖空心思不尽情理的恶作剧。

  那些发霉的饼在他的腹中胃里不住作呕,而他用尽全身心的意志不允许自己呕吐。他对自己说:这婚姻至少可以带给自己一样好处,就是进宫方便,从而也就方便为大西军送信,为明红颜助力。为了这些,为了红颜,他要忍耐,即使建宁给他更多的羞辱,他也必须忍耐。

  就这样,那盒贮满了建宁温柔的爱与期待的菊花饼,在吴应熊刚刚从柳州回到京城的第一天,就在这对新婚夫妻间筑起了一道高高的菊花墙,使他们关系的解冻近乎成为了不可能。

  而就在这时,绿腰宣召来了。"额驸,您回来了。"绿腰盈盈下礼,"格格等着您呢。"

  "请格格恕罪,我换过衣裳就来见驾。"吴应熊冷冷地说,同时背过了身子。

  绿腰知趣地退出,而在退出前的一刻,忽然觉得那傲岸的背影好触目。她同建宁一样,入府这么久,还没来得及与额驸相处过呢,要到这一刻,在久别重逢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姑爷主子有多么潇洒挺拔,风神俊朗。她用心地再看了一眼那背影,莫名其妙地脸红了。

  绿腰回到上房时,看到婢女红袖正在侍候格格妆扮,往她的两颊补上脂粉。建宁今天似乎格外紧张,抱怨着:"这粉真不好用,扑少了看不出颜『色』来,多扑两下又浓了,跟台子上的花旦差不多。"她一眼瞥见匆匆走进来的绿腰,惊讶地说,"绿腰,你也扑粉了吗?脸上怎么这样红?"

  "想着要回格格的话,走得急了。"绿腰掩饰地说,并赶紧转移话题,"额驸说要更衣后再来见格格,这样才够恭敬。"

  建宁点点头,不自信地看着镜子,问绿腰:"我今天好看吗?"

  "当然好看,格格是金枝玉叶,月里嫦娥,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看的。"绿腰乖巧地回答,同时开了妆台上的首饰匣子,拿出几枝珠花和钗子建议,"格格头上的蝴蝶簪太小了,要不要换一支凤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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