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楚国回来，你就一直没笑过……好吧，我知道你平时也不怎么笑，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在担心什么？和重华有关么？你不要怕，我不会输给他。”
碧麟坐在软榻上，看着面前正在调茶的青空。他今天穿了一身墨色点金的袍子，头发也散着，还半干着——显然是刚沐浴完。现在他就像是一个玩耍累了的孩子，身上根本没有半点国君的样子。
青空半是好笑半是无奈的说道：“快去梳梳头，现在像什么样子。这要是让那些两朝遗老们看见，又要说你的不是了。”
“又来了。”碧麟嚷嚷起来，“我才不怕他们，早晚有一天，我会完全铲除他们。”
“他们在朝中的影响，不是你能左右的。就算铲除，也不能急于一时。”
“所以我直到现在还忍着啊。那些老家伙们只会抱怨，根本是没用的废物。”
“还是不要太急躁。我不是为了重华的事情，其实也无所谓。他想杀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也知道他是忌惮你的力量所以至今对我有所保留。我在想的是……那些杀手。”
“还以为你是担心重华……其实我有时候都在想啊，当初我让给重华就好了，他比我更有能力……”
“别说傻话了，碧麟。”
“你担心闻人氏会怀疑碧氏？”
“这简直是肯定的……不过他们一时半刻还不会轻举妄动，闻人氏势力再大，也不敢超过凤氏，有了凤氏的制约，闻人氏才至今没有什么行动。杜咏轩的寿辰要到了，你打算送他什么？”
“我早就准备好了，是份大礼哦。那个书呆子不会喜欢美人刀剑什么的，我送的全是古琴古卷，正对他的胃口。风国的礼物我听说了，什么十二美人，哼，杜咏轩的心思全在那小乐师身上，怎么会对美人有兴趣？”
“你是说璋玥？”
“就是那丫头。”碧麟捞起一缕黑发，发梢犹自滴着水珠。“杜咏轩恨不得把整个皇宫给她，那丫头却无动于衷——也是，她还只是个小女孩，哪懂得这些情啊爱啊的？杜咏轩也是，后宫那么多美人不要，偏偏喜欢一个小姑娘，真是不正常……”
“够了。”青空突然出声打断了碧麟的絮絮叨叨。她对周围侍者道：“你们都先下去。”
“青空？你怎么了？”碧麟一脸莫名其妙。
“别再装了，重华。”
青空的声音冷冽起来：“碧麟虽然爱说话，但从来不会这样说这些没意义的废话，他会提起你，却永远不可能说让你替代他这种话。而且，他最讨厌湿的头发，每次沐浴之后，先要擦干头发……”
“真有趣。”碧麟的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青空，女人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看来你对碧麟的了解比我还深，这让我怎么办呢。你说，我要杀你，碧麟真的会阻止么？”
“我不知道。”青空面无表情。
“所以我说你聪明——你太了解碧麟，也太了解我。这样的存在，对我是个威胁，对碧麟来说也是一样，你早晚会死，不是我，便是碧麟。我早晚会把这身体抢回来——完完全全只属于我自己的身体，不用再和碧麟分享……”
“我也在等，等你或是碧麟，谁先杀我。”
没有人知道——明国国君碧麟，他的皇位来的有多血腥。在这充满鲜血的过程里，那名为青空的御医又起了多大作用。最重要的是，碧麟的体内，还有另一个，不安分的，渴望杀戮的灵魂——重华。
是的，重华和碧麟——他们共同分享一个身体。
碧麟和重华的关系揭开了～～～
☆、第 13 章
青空看着眼前危险的男人，突然觉得很累。
一切都模糊起来，无论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还是绚烂多彩的壁绘，都像是晕了水的画，渐渐的不清晰，渐渐的消失。
“这是氏族的命运，我们传承了这么多年，现在这责任交给你。青空，你是个优秀的孩子，我们相信你能做到我们所无法达到的程度。”
“维护这片土地的生命，保持各股势力之间的平衡。如果平衡打破，就不惜一切代价支持最有可能成为明君的人取得胜利，以最大限度确保无辜性命不受荼毒。”
“青空，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责任。你要知道，你的一举一动，也许会影响整个历史的发展。什么都不要做，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天命不是我们所能违抗的。你要清楚自己该做什么。”
“青空，你要知道，很多事情我不说你也明白，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
其实我也会累啊。所谓天命，其实我一直不相信的。
你们真吵啊……不停地说，不停的说。
还不够么？我所做的一切。我已经舍弃了太多太多了，我还能如何呢？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够了！！！”
青空突然喊出声。重华一愣，随即笑起来：“怎么了？你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永远是那一潭死水呢。有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失控？”
“不关你的事。”青空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却依旧面无表情，“不要跟碧麟说我刚才的样子。”
“我干嘛要答应你？”重华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要我答应你？”
“随便你。”青空不再开口，她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去争辩什么，自己紧绷了太久太久，就让我松弛这一刻吧，哪怕就这一刻，之后的事情，我已经不想去想了。
对于她的回答，重华并不在意。他端起面前桧木错金圆桌上的琉璃盏，笑道：“你这个人，明明很在乎的东西，却非要假装不在乎，不累么？也罢，我不告诉他便是。我现在更关心杜咏轩的寿宴——那个无用的废物，你说他看见我的贺礼时，会是什么反应？”
辉煌的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混了玉脂的蜡烛粗如儿臂，燃烧的火焰跳着愉悦的舞。大殿四周挂上了喜庆的红绡绸帐，鲜艳的流苏轻轻摇晃。百人的乐队分列两旁，箫笙共和，伴着清越的编钟，欢歌华曲响彻整个大殿。而这大殿的主人，正端坐在正中，看着阶下一片欢腾，面无表情。
杜咏轩冷眼看着阶下的众人，想摆出开心快乐的样子，却连唇角都提不起来。他今晚穿了明黄色龙纹绣金错银长袍，鹅黄束腰上硕大的茶水晶晃着华贵的光。满头乌黑的长发也规规矩矩的束起，一丝不苟，藏在十二垂金冕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装扮好的木偶，一举一动都有线绳牵引。这些线绳以金丝缠就，杂着奢华的光，缠在他身上，一点一点缩紧。他觉得，马上就要窒息了。
“风国献美人十二——”侍官尖细的嗓音刺破了耳膜，淹没在浩大的庆乐中。十二个身着舞衣的女人鱼贯而入，她们如云的长发高高盘起，洒金缠丝红玛瑙的步摇一晃一晃，瞬间夺走了在场所有男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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