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不归卫_荔箫【完结】(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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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愈是北方人,修的这处宅院和北方许多宅子一样,漆着红墙红柱。但饶是这样,大片血迹依旧触目惊心,在墙上、柱上溅得到处都是,虽然因为时间久远而变成了色泽极深的暗红,但依旧不难辨出就是血迹。

  奚越低眼看去,眼前院中被尘土盖满的地上,同样依稀可见一些暗红的血色。它们渗在地面的白色石板中,又被灰黄的灰尘遮着,像是某种诡异的、独特的印记,在诉说当日的惨剧。

  杨川身为见惯了血色的江湖中人都难掩讶异:“这般屠杀……凶手很嚣张啊。”

  奚越面色凝重,沉吟了一会儿,说:“张仪。”

  张仪抱拳道了声“在”,那张戴着银面具的脸转向他:“那几个颇会辨别兵器的副千户、百户现下在你手里?叫他们去查吧。”

  张仪一怔,边是打量着他,边迟疑应是。

  杨川呼吸微屏,目光在她面上停了好几息,上前半步道:“大人借一步说话。”

  奚越清凌凌的目光乜过他俊朗刚毅的脸,银面具下不觉一笑,无声地提步走向院子的另一端。

  其他锦衣卫自然识趣地止了步,杨川提步跟上去,待她在院角处的大树下停了脚,他压音道:“你果然是有意让旁人认为你是奚风?”

  奚越负着手、戴着面具,眼底也仍是那副冰冷的样子,声音倒转了过来:“与你何干?”

  “与我无关。”杨川平静吁气,“我只想告诉你,曾培对奚风死心塌地,张仪可没有。他这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一步步升官。如果把你捅出去可以在门达那儿让他官升一级,他会的。”

  “那师兄觉得,曾培认为我是奚风了,这件事还有多大可能能瞒过张仪呢?而且,我是想让所有认识奚风的人都认为我是奚风,这点若做到了,又还有多大可能只瞒住张仪一个呢?”

  奚越语速放缓,柔曼的声音像是撒马儿罕一地常见的轻质丝纱,在杨川心头骚动而过,令他微微一怔。

  她接着又说:“而且师兄担心得也晚了些。我想经过把曾培扔进护城河那一事,门达应该已经认为我就是奚风了。”

  杨川一愣,转而锁眉:“你为什么……”

  眼前被银面具遮住面容的人歪头认真地看看他,咯咯一笑,吐出地又还是那四个字:“与你何干?”

  杨川:“你我毕竟……”但没说完,她已提步折回院子那端的大门处了。恰好有刚在屋中勘察完的副千户走出来,见她经过便朝她抱拳:“大人。”

  奚越停脚:“怎么?”

  “有眉目了。大多血迹都是扬洒而出,应是被较长的兵刃劈过造成。在房内木案上发现了两处劈口,能看出凶器锋利且很薄、切割力也强,劈砍的力度倒是一般。”

  “哦。”奚越点头,目光似是无意地飘到了柯敬等三人面上,又噙着笑悠悠追问正禀话的锦衣卫,“能判断出凶器具体是什么吗?”

  “符合这些特征的兵器很多。”那锦衣卫拱手说着,一顿,又道,“但在撒马儿罕一地常见的,就一样,是波斯人爱用的一众弯刀。”

  奚越又哦了一声,接着问:“是马固腰上那种吗?”

  副千户循着他的话定睛望去,很快便说:“是。”

  这刀的长度……

  一缕疑云在奚越心底漫起,她静了静神,遂继续踱向院门:“马把总。”

  “哎,大人。”马固立刻作揖,奚越上前,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拍他的肩头:“我问你点事。”

  马固有点虚的慌:“大人您说……”

  “我听说,谢大人的弟弟在半年前恰好来过撒马儿罕是吗?差不多是事发前后走的?”

  听他这么问,马固没敢说话,点头承认:“是,年初来的,待了半年,六月份走的。”

  “哦——”奚越拖长了音,忽而一转,“那你带我去他的宅子看看吧。”

  “大人?!”马固猛地懵住。

  她提的太突然,而且并未问他谢宏武是否住在使节府邸,张口就是要去谢宏武自己的宅子,弄得马固一点反应时间都没有。待得他回过味儿,再推说谢宏武自己没有宅子已显得太假,只得瑟缩着点头:“是……是。不过这位谢二爷府门的钥匙,在我们谢大人那儿,我得回去取……”

  想回去报信呀!

  奚越心下发笑,面上倒是大大方方:“去吧。”

  “是!”马固转脸就开了溜,柯敬和那善用飞镖的孙成志都心里毛的慌。过了两刻工夫,马固折了回来,让奚越并不太意外的是,使节谢宏文一道来了。

  “奚大人。”谢宏文堆着笑作揖,奚越颔了颔首:“送个钥匙谢大人还亲自走一趟?有劳了。”

  谢宏文十分的客气:“应该的应该的。家弟离开之后在下也没收拾那边,现在乱得很,各位大人别见怪。”

  奚越一点头,道:“好说。”谢宏文毕恭毕敬地伸手一引,请他们离开了贾府。

  踏出府门,众人各自上马,浩浩荡荡地往谢宏武的府邸那边去。

  入得府中,一切看起来都与奚越夜探那晚无半分区别,待得几人走进最内进的正屋,地面厚实的灰尘上混乱的脚印令杨川蹙起眉头:“谢大人,这是不久前刚有人来过?”

  其实是柯敬他们那晚与“女贼”过招时留下的痕迹。

  谢宏文没说假话但也没说实话:“好些日子没人来,许是进过贼吧。”奚越在面具之下暗笑不言。

  张仪踱了几步忽而一凛:“大人!”

  奚越看过去,他正站在那块离墙不远的污迹边上,蹲身看了看,如奚越那晚一样伸手一蹭,又细瞧了瞧:“大人,这像血迹!”

  奚越挑眉,目光挪回来时,看到谢宏文的面色正发白,噙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紧张啊谢大人。我们锦衣卫在外头的名声是狠厉了些,但绝不会胡乱抓人。就一块血迹,谁家都能有,不能因此怀疑大人的弟弟和贾愈的案子有关,是吧?”

  末一句话简直抢了谢宏文的白,谢宏文只能拱着手连连点头:“是是是,大人您明鉴!”

  奚越笑了声,便踱过去也查看血迹,看了几眼,抬头一看墙面,十分新奇般道:“哎张仪,你看墙上,是不是也有一块?”

  张仪连忙侧头,白墙上暗红偏黑的印迹比地上沾满灰尘的要明显得多:“是。”

  奚越的视线在两块痕迹间荡了个来回,似乎忽而想起了什么,蓦地起身走向马固。

  马固腰间仍还别着那把波斯弯刀,不及回神已被她拔刀出鞘,刀身反出的寒光闪得周遭众人一愣。再定睛,她已折回了墙边,从容地将那把刀一立。

  ——只见那刀柄恰好抵住墙上的血迹,刀尖又正好触及地上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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