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二人正走在一处山林里,附近的小帮派不少,但有名气的几乎数不出来什么。二人走着走着,忽地遥闻不远处打斗声、争辩声、喊杀声四起,奚月侧耳倾听,有一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熟悉的江南口音。待得走到近处,她无意中一看,竟是萧山派的招式。
用萧山派招式的共有两人,被十几人追着,早已遍身是伤。
他们显然知道自己打不过,便竭力地往深山中跑,可那十几人穷追不舍,追上了便免不了要过上几招,要逃走也难。
奚月心里暗做忖度,虽不想节外生枝,又觉不能眼看着这两位师兄弟命丧山林。最终一沉息,示意沈不栖在此地稍候,摸出黑巾在脸上一系,径自跃身而上,凌空间拔剑出鞘,落地的刹那正好格挡开几人劈来的利剑。
局势一僵,面前十数人一愣,被她挡在身后的两个萧山弟子也一愣。
然后她跟前的人打量她两眼,先发了话:“女侠何人?”
奚月尚不明这番打斗的情由,不想报出名号叫人记仇,便只说:“途经此地,看你们十几个打两个觉得不公而已。”
以多胜少确实不光彩,而且在武林之中,这种不光彩传出去,是要被人耻笑的。
面前与她喊话那人便不得不冷静心神,还算客气地道:“他们两个是萧山门人,不该杀么?”
奚月眸光微凛,反问:“萧山一派流传百年,门人弟子两三千人,都该杀么?”
众人被她问得一噎,她趁热打铁,继续说道:“江湖上近来有颇多传言于萧山派不利,我觉着蹊跷,不过此事也不必在此多争。只是,这二人看着功夫平平,决计不是萧山掌门的入室弟子。投入江湖习武者,又有多少是因家中窘困想来混口饭吃的,诸位想来心里也有数,何必拿他们出气?”
她还是忍不住为萧山派辩了一句,一句话就说得眼前众人腾升怒色。好在后两句的道理大家都认,那十几人相互看了看,末了虽还有几分不忿,但到底是收了刀剑,转身走了。
奚月唯恐他们背地里放暗器取二人性命,一直持剑挡在二人身前,直至他们走远了才回过身。
二人死里逃生,当即一拜:“多谢女侠相救!”
有那么一瞬,奚月觉得举手之劳,受不起这么大的礼。转而又注意到二人大抵是十八九岁的年纪,心道那她是他们的师姐啊?就心安理得地受了。
她便悠哉哉抱臂问:“怎么回事?若当真做了什么恶事,也如实说来。”
“没有没有……”二人觉出她功夫高,连忙解释,“我们、我们是想去桂林雁山,找大师兄的!”
奚月一愣:“杨川?!”
“是……”二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又慌张辩白,“大师兄不是江湖上传的那样,他只是……”
“你们大师兄是什么人我清楚,快说,究竟出什么事了?”
按理说,她与雁山派已谈妥了交换条件,无需萧山派差弟子出来寻人啊?
“这事……”二人明显顾虑她是外人,欲言又止。奚月信手摘了黑巾:“我是白鹿门的奚月,有话快说,我也是去救他的!”
“师姐?!”二人大喜过望。他们虽没见过她,可听说过她的名号,也知道她和大师兄是真的熟悉,登时都觉有了个好帮手。
离此地不远,就是岳州城。二人道二师兄方卓在城中,想请奚月过去与二师兄一叙。
奚月见他们伤成这样,原也不放心他们自己回去,便叫上沈不栖与他们一起进了岳州城。萧山派这回大概来的人不少,在岳州城里包下了一幢三层的客栈,两个弟子上前敲门,不过片刻木门开了一道缝,看到是自己人才将门全打了开来。
接着,来开门的人便注意到奚月,不禁惊喜:“师姐?!”
奚月认出来了,这是萧山派的一个入室弟子,在宴席上一道喝过酒的。不过对于行序,她有点迟疑:“你是十五……”
“我是十六!”奚月顿时有点窘迫,十六师弟哈哈一笑,“萧山派人太多了,不怪师姐记不住。师姐快请进!”
奚月入得门中,不过多时,方卓被请了下来。
“师妹?”方卓边下楼边朝他笑笑,但奚月看他面色憔悴,分明是已有好几日没睡好的模样,心中的不安不禁又添了几分。
二人在客栈一楼的厅里的一张案桌边落座,奚月指着在山中遇上的那两个笑道:“这两位师弟嘴可真严,知道我是谁,我还救了他们,他们却仍是不肯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们大概是怕说不清楚。”方卓说着哑笑,“其实我也说不清楚。”
奚月锁眉:“究竟出什么事了?”
方卓一喟:“约是半个多月前,雁山派忽遭萧山派偷袭,死伤不少,但挡住了。后来他们就说……要么请师父到雁山一叙,要么就杀了大师兄。”
奚月毛骨悚然。
萧山派当真偷袭了雁山派么?
自然没有。想到先前的种种,也知自然没有。
可这事如何说得清?如能说清,也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方卓又反过来问她:“师妹你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大师兄一起走到吗,怎的他自己被困在了雁山?”
奚月沉然叹息,将月余前的经过详细地与方卓说了,方卓倒吸一口冷气:“师兄伤得很重?”
奚月点头,同时心乱如麻地思索如何当下该如何救人。
拿秘籍换他出来显然是不行了,但总也不可能真让师伯“到雁山一叙”,雁山派摆明了想要他的命。
第54章 困局(二)
奚月一时间束手无策,其实方卓也是。他带着师弟们出来好些天了,但这一路都没想出办法,反倒是好几个师弟死在了路上。今天那两个如果没有遇到奚月,可见也是回不来的。
萧山派现下人人喊打。
奚月缓缓地叹息:“我真是觉得奇怪,门达他们,手底下怎么会有人会萧山派的功夫?”
而且功夫竟然还很高。
方卓听她说起这个就锁眉,默了一会儿,道:“外人想学,其实也不是没法子。萧山派延绵百年弟子众多,总有出去单独走江湖的。就拿目下来说,我师父门下的寻常弟子确是大多武功不够,入室弟子也没闹出过叛出师门的事,但是他自己昔年的师兄弟中,据说有十几位独自出去行走江湖的。有些还有联系,有些慢慢的也就生疏了。”
奚月滞了滞:“可他们不至于会为东厂卖命吧?”
方卓哑笑:“谁知道呢。”
在这样的事上,总归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东厂和锦衣卫权势滔天,不论是威逼还是利诱都能信手拈来。江湖上的侠客们,也不是个个都那么高风亮节的,有一个两个帮他们做事的,也不值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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