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冷?”天快亮时,白霜以为玄参睡着了,他却忽然在她耳边来了这么一句。
“不冷,我都学会了炽焰之术,不怕你的水寒之气。”白霜笑笑,言语轻快。
“怕?我怕。”不知道什么字句撩拨了玄参内心的不安,前半夜的安宁一下被打破,白霜明显感觉到他又深深地陷入了浑浊的心绪中去了。
白霜突然紧张起来,她也怕了,怕他再一次坠入魔道。
“没什么好怕的了,我在你身边,就算不能给你过去的安宁,也能……”
也能为你去死!
白霜没有说出口,这样决绝的话一定会吓到他,但这个不祥的种子已经深埋进她的心底。
情深,而不知东方之既白。
白霜一向不是先起床的人,这不,玄参已经下床收拾好了衣物,轻手轻脚地猫到床边,像天真的孩童一般趴在床沿上,深情地望着被窝里那个被自己喜欢到骨子里去的小姑娘。
“小丫头,有时候我真想你就这样……永远不醒,你可否怪我心狠?我不能阻止你怨我,就像我一样不能阻止自己……用整个儿身躯、整颗心呵护你,恨不得把你变小,把你吞进肚子里,让你完完全全只属于我一个人,别人再也无权干涉;可是有时候又不忍心把你藏在身后,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多想让世间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就是稀罕这个小丫头,我总想得到所有人的认同……和祝福。”
玄参絮絮叨叨,像极了一心爱一个姑娘的凡间男子,乃至那份希望获得所有人祝福的心都是一样的。
他犹豫着,终于还是握住白霜小小的整个手。
暖暖的温度缓缓传递过来,玄参身子一僵,几乎落泪。
白霜似乎有所感应,哼哼了一声,睁开惺忪的睡眼,她看到了玄参,然后傻傻笑着。
“怎么了?”玄参用自己略显坚实的手掌揉捏着她的。
“没什么。”只是时隔多年,终于又能睁眼便看见他,这样的日子好似做梦。
她就是这样的女孩儿,有一些事,她总喜欢偷着乐;有一些苦,她总愿意一个人承受。
“起来吧。”玄参起身,手还牵着白霜,始终不舍得松开。
他是尊上,却有凡人一样卑微的情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有畏惧,会害怕一松手又是时过境迁,岁月漫长,没有心仪的人陪伴却是何等煎熬。
“不要!再睡一会儿。”白霜学着凡间女子的姿态,厚着脸皮跟他耍赖。
“……”玄参脸色微红,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细声哄她起床的事情。
白霜怎么会看不明白,心想不能老是过分要求他,让玄参亲口挽留她已经是一个很大的突破了,白霜不敢贪心更多。
“好了,我知道,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白霜恬淡一笑,不知完美了谁的人生。
玄参恍惚了,好不容易从青纱帐幔的迷阵中走出来,脑海里一直回旋着刚才的情景,天旋地转,幸福不经意间飘然而至,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如何存放它。
如果这就是他们日后的生活状态,每天清晨,他轻声唤她起床,她会跟他胡搅蛮缠两下,然后温柔着眉眼,像哄小孩一样把他赶出卧房,他趁着这段时间为她准备好早餐,哪怕他已没有必要食人间五谷了,可陪着她坐在餐桌边何尝不是一种平凡至极的幸福?
美梦还没有做到头,便有人来打搅,无论来人是谁,玄参此刻都很不爽!
“谁。”玄参打开浮生阁的一扇小门,看见外头正是昨夜的新郎官——绝言。
不是紫华,事情不至于太棘手,而且绝言就算对白霜无情,新婚当晚新娘跟人跑了,此番来兴师问罪大概只为‘名声’二字。
一想到绝言怀着这样在玄参看来龌龊的想法,玄参就怒不可遏,凭什么他想得到却难于登天的珍宝,送到绝言手里还不晓得珍惜!
正当他气血翻腾的时候,手臂被一股绵绵的力量牵动,玄参回头。
白霜披着还未梳起的长发,一袭月白色的长裙,手挽着玄参。
绝言气愤难当,伸手就要把这个女人拽到他身边,不料玄参半途拦截,他无可奈何,知道真动手对他无益。
“白霜,咱们多年的情分,你要这样糟践!”
也许整件事中,绝言是最痛苦的。无力反抗师傅强硬的安排、愧对徒弟对他的信任、畏惧玄参的能力,他把一切的纠结都转移到白霜身上,便成了要爱不能爱,要恨不忍恨。
“你去书房待一会儿,我想单独跟绝言谈谈。”白霜仰头跟玄参说。
玄参稍有迟疑,却不再追问,竟然听从白霜的话。
“白霜你好本事啊,把玄参尊上收拾得服服帖帖。”绝言本无心刻薄她,可他此刻的心乱得像拔丝一样错杂而粘连,想到什么话不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
白霜也不反驳,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只是等绝言气过了。
果然,绝言在说完之后就后悔了。
白霜和玄参究竟是怎么回事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他毕竟是玄霄宫外的人,虽然早就见到端倪,到底也不知道他们的情感是怎样一步步发展的,如此中伤一个小姑娘,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你把玄参支开无非是想说服我让你留在玄霄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整件事牵涉的不仅是我一个人,强求你嫁给我是委屈了你,但我并不打算悔婚。”
绝言尽量保持冷静,但始终不想望着白霜,于是撇开脸,目光一直望着她身后随风微动的帐幔。墨绿的颜色像海藻一般,上好的布料柔软似水,这样一帘帐幔不浓烈,淡淡的,经得住岁月的洗刷。
没想到绝言这样坚决,白霜刚刚打好的腹稿瞬间作废。
“如果紫华尊上要的是这个名号……我可以继续做你的妻子。”白霜一而再再而三地退让,她想要的只是短暂的安稳。
绝言瞪大眼睛,再也不能忽视白霜的存在。
“你疯了!就算你不在乎,玄参会不在乎?你和未然要好那会儿,他的态度就很明了了。”
“你们终究还是不了解他。”白霜叹息一声。
“我在九霄几百年也不敢拍着胸膛说了解哪位尊上,你才来了几年,凭什么说你了解玄参呢。”
“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证明,也无法证明。”白霜抬头望了望窗外。
绿竹一片苍翠,阳光漏过树叶,一道道光束就直直地投射到松软的红泥上。
一瞬间,岁月静好。
岁月静好也不过是一瞬间。
“别傻了,我不知道师傅想做什么,但你想跟他作对,万一惹恼了他恐怕玄参也救不了你。”
“……你究竟还是关心我的。”再严厉、冷酷的训斥和怒骂都不曾让白霜落泪,偏偏这一份若有似无的关心可以让她心头所有的防备都崩塌。
“唉……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九霄就要不太平了,你好自为之吧。”绝言没有提紫华那边怎么对付,但白霜知道——他一定是想自己扛下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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