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尽心机点燃了火堆后,已经是满脸黑灰,把原本白皙皎洁的小脸变成了大花猫,幽幽转醒的容亘躺在火堆边,扑哧一声笑了。
李瑶儿有些尴尬,伴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容亘却不笑了,年轻的李瑶儿清纯似水,俏皮可爱的模样荡漾了他的心,弯了弯唇角,“哪家的姑娘,这么凶悍。”
这番,又轮到李瑶儿愣住了,一直没来得及看这个人长什么样,这样陡然一望,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像是蒙了尘的书卷,写满了故事,让人心生向往,深褐色的眸子微微笑起来像是两湾千年的深潭,微扬的唇角令人顿感安心,好像风雨都要退开,虽然是一身灰旧的衣裳,却依然遮掩不住那人顶天立地的风姿,伟岸霸气不知道比爹爹许的那个青年才俊不知道好看多少倍,
李瑶儿先是一愣,受过了之前的刺激,眼前这人怎么看怎么好,何况,还救了自己一命。
想了想,她跑过去蹲在他面前,直直的看着他,
“你救了我,你跟我回我家吧,我爹会重重的答谢你的。”
容亘微微一笑,有些冷淡,“你们家的人不会欢迎我的。”
最后还是被李瑶儿说服了,
李瑶儿理直气壮,“你抱过我了,我们长安的姑娘被男子抱过就是要嫁给他的,你若是不娶我,我就只能去死了,何况天气这么冷,我一个人回家冻死在了半路上,你可忍心,好人当到底,去同我爹爹说说吧。”
只要爹爹看到了他,一定会很激动,一定会改变主意的。
大雪下了三天,在破庙里呆了三天,李瑶儿知道了他叫容亘,来自西域,是个孤儿,无家可归,他唯一的家当,就是一盆在这冬天还翠绿的嫩苗,从来不离身,出去给她找吃的时候,都要带在身上。
李瑶儿一边撕着烤鸡,一边说,不过就是一盆草嘛,等回了家送你一园子。
容亘笑笑,不说话。
三天足够发生很多事情,长安添了几户新生子,朝廷又换了几位大臣,而未经世事的李瑶儿也不想再离开这个救了他一命的男人,想要嫁给他。
三天后,雪终于停了,李瑶儿兴高采烈的领着容亘一路飞奔回到李府,爹爹果然很激动,激动到一见到她,就一声令下叫人把她关进房间里,那架势,有一种要关到来年春初她满15岁可以嫁人了为止。
眼看着容亘要被赶出门了,李瑶儿一时情急,冲过去挡在容亘面前,
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我要嫁给他。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包括她爹,包括容亘。
她李家唯一的孩子,水到渠成,她依然待嫁,不过嫁的是她想嫁的人,当时她是有多勇敢,勇敢到用尽了一生的勇气,以至于后来,再没有力气去抵抗一切,后来她想,当时的容亘没有拒绝,大概也是同情那时的自己有多天真吧。
雪又下了几场,纷纷扬扬,空闲时,容亘就陪着李瑶儿,给她弹琴,给她说西域的风土人情,说他这么多年在外面流浪见识到的一切,李瑶儿跳跃的心在容亘身上渐渐沉稳下来,像个成熟的女孩子了,时光如同碎金,熠熠发光。
那日,一场暖阳,院子里的玉兰树发芽了,初春了。
李府里喜气洋洋,布满了红色丝绸,送去改好的喜服明儿就要送回来了,李瑶儿马上就要嫁给他了,心中终究有些忐忑,夜半,走出院子,皓月当空,雾里朦胧中,屋前站着容亘。
容亘抱着琴,一身堇色的长衫,长发束在脑后微微摇晃,褐色的眸子柔情奕奕,望着她,唇边噙着笑。
“瑶儿,我给您弹琴。”
她欣然允之,爬上屋顶,两人并肩而坐,容亘抱着黑色的琴声,修长的手指在琴面滑过,是那首凤求凰。
月色朦胧,李瑶儿问,“我们也会同这凤与凰一样,一直在一起吧。”
过了很久,听到容亘轻轻一声,“嗯。”
缠绵的琴声浓如夜,也有些冷,李瑶儿却全然不觉,满心欢喜,靠着容亘,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后来,后来,后来,
再醒来时,自己身处在莫府中,那时的莫宰相还是个六品都尉,莫公子说他的马车不小心撞到了她,大晚上的又不知道她是哪家人,就只好带回莫府了,她已经昏睡了三天。
是不是很荒谬,自己睡着之前还躺在容亘的怀里,怎么会被他的马车撞到,李瑶儿拒绝相信,飞奔着回到李府,这才发现李府已经被查封了,据说是被官场同僚举报,私通敌国,背叛朝廷。
容亘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莫大人说,他有办法能救出她的家人,不过要她嫁给他。
嫁给莫大人那天,她带了唯一的嫁妆,就是容亘的那把瑶琴,黑色的琴身,五弦焦尾,琴弦晶莹,她想,也许有一天,她能再见到他,问一句,为什么。
那一年,她15岁,春花烂漫的年纪。
再后来,都尉变成了宰相,她也变成了半老的徐娘,却再也没有见到容亘。
自己家人也死在了牢狱里,据说是自杀。
日日夜夜,她都在想,当时的容亘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自己,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而自己亲手促成了它。
多残忍。
第9章 绿芜
离开院子的时候,远远的听到了李瑶儿,似乎陡然苍老,无尽疲惫的声音,
莫离儿,到了如今,你竟没想过为你母亲报仇吗。”
那声音低暗悲哀,从这宰相府阴暗无边的最深处带出了一个曾不为人知的秘密,寒意渗骨,我穿过那片如守护神一样守护这座院子的宓萝,红褐色的枝干犹如巨大的血管,泪泪流动着不明的罪孽,这宓萝要长得如此好,真是不容易啊,我听着那话,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无关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如今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不想做的,哪怕是掐着我的喉咙也是无可奈何的。
穿过宰相府里偌大的花园,边走,边沉痛的哀叹到孽缘啊孽缘,忽然听到大夫人怒极了的声音远远传来,
”好你个丫头,吃里扒外,今儿个要是不把你的腿打断就坏了莫家的规矩。”
”我说姐姐,一个丫头打她做什么,都是这主子惯的,哎呀,这丫头好像是姐姐院子里的丫头啊,这可怎么得了。”
围观的二夫人幸灾乐祸。
一群丫头奴才围观之下,大夫人的脸色隐隐有些青了,瞧着跪在面前的丫头心中恨的一脚踢了过去,
”贱人,让你偷东西。”
结果没有掌控好力道,一脚踢到了手臂与腰的空隙,险些摔倒,
二夫人掩嘴忍得满脸通红,
”姐姐,别动气,年纪大了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我瞅了瞅跪着的那个丫头,她虔诚的跪着,一副柔柔弱弱知错求原谅的模样,我却是看得清楚,在那一脚踢过来的时候,她极快的避开了,快到几乎没有人能看得清,当然,我不算人。
府中还有这样的人,我来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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