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攸桐风尘仆仆地来到东林寺外时,却觉脚下似有千斤重,她要如何面对溪冷,又要说些什么。
“施主,请问您找?”一和尚刚问出口就注意到了攸桐旁边的空碧,这姑娘他是有印象的,为了不让延空师兄落发出家跑到寺内大闹过。
“我们找延空!”
这应当是溪冷的法号了,攸桐道:“对,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
“这……”和尚想起空碧当时来的场景,有些犹豫,生怕她带来的这位姑娘又是来“闹事”的。
他正犹豫之时,身后的住持出来了,“延空在后山修习,请随我来吧。”
那个萧索决然的背影,朴素无华的僧衣,攸桐直到走近了,才敢确定,眼前这个剃去三千烦恼丝的人是溪冷,当他回过头来的那一刹那,攸桐热泪盈眶。
“溪……冷。”两个字如鲠在喉,攸桐捂住嘴,试图不让自己哭出来,但并没有用,眼泪还是唰唰留着。
“施主,有何事?”
他的眼神冷静无波,一如初见,一月照清溪,回首两相冷。
如果说在见溪冷之前,攸桐还以为溪冷真如空碧所说只是一时想不开,但见了这人、这眼,她才知道二人终是红尘相隔远,他早已放下了一切,甚至都不用多说一句话,攸桐就能感觉到。
“溪冷,她是攸桐啊!”空碧对溪冷的反应很意外,她在来时已经想象过溪冷见了攸桐的表现,也许旧情人相见,两眼泪汪汪,甚至相拥入怀,她都想象过。
溪冷颔首,“贫僧知道。”他知道她是攸桐,也知道他们有过一段情,他什么都没忘,只是红尘一遭若许年,看破了太多。
攸桐擦干眼泪,再对上溪冷清明的眸子,道:“非要出家不可吗?”
“这是宿命。”
“如果我说,请你不要出家呢。”攸桐觉得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有厚颜无耻的嫌疑。
“人各有命,这是贫僧的选择。”言外之意就是,外人不要干涩,也不该过问。
“你都想起来了,对吧?”
溪冷再次颔首,无言。
“我对不起你。”
“还是那句话,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选择,施主不必介怀。”你本就不欠我什么,是我舍不下,想为你遮风挡雨,守一世安宁,却不知都是枉然。
“延空师兄,大家都到齐了。”一个小和尚突突从旁跑来,“今天我们还是练上次那招吗?”
溪冷点头,转而对攸桐和空碧说:“二位施主请回吧,贫僧还有事。”说完领着小和尚去了。
攸桐的泪水无声地流着,惹得空碧也神色悲戚,这便是她等了十多年的结果,想想未免可笑。
“回去吧!”逸辰安踏着悠闲的步子走来,对面色惨淡的二人并不惊讶,他早知是此结果。在来时还和多年不见的住持闲叙了几句才朝后山来。
似没听见逸辰安的话,攸桐的身子一直朝着溪冷离去的方向,动也不动,她的脑海里全是曾和溪冷牵手走过的山山水水,他清冷的眼,只会对着她笑的眉目,一幕幕都像砂石,哗哗滚过心间,硌得老疼。
这些还只是她所见所历的,在她和他分开后的日子里,攸桐不敢去想,溪冷为他受过的那些苦,自以为是为了溪冷好,殊不知在他最痛苦的时候,自己却不在。
换了她来经历这些,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支持到最后,心酸,苦痛,并不亚于师兄离开的时候。
耳边又响起小野一时情急说的话,那么多人为你死了,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最后,逸辰安实在看不下去了,硬将攸桐带走,而空碧依然不愿意走,逸辰安摇头,只得随她去,他知道对于空碧来说,这可能比死还要难受,但愿她过几年能够想通。
接下来的好多日子,攸桐都不言不语,吃得也很少,逸辰安瞧她的样子,觉得似乎又瘦了些。“之前一直没问你,是猜到你可能不愿意说,溪冷在天山到底遇到了什么,玄机阁又为何会易主,这些……现在能告诉我吗?”
“是阑思。”
“和我猜的一样。”玄机阁现在成了阑思的囊中之物,不用多做揣测,明眼人也能看出来,好端端的阁主突然换人,定然与阑思有关,只是这背后的阴谋酝酿了多久,她又为何赢得那么轻而易举,却是人们猜不到的。
“还记得我说的那个风涧涯的妖怪紫涯吗?是他帮了阑思。”
第174章 一百七十四、不用安慰我
逸辰安告诉攸桐,即使没有她,溪冷或许还是会出家的,因为早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高人给他算过命,说他与佛有缘,潜心修炼,会成为一代高僧。
攸桐笑了笑,“不用安慰我。”
“我是说真的,换个角度想,你不过是他来这世间走一遭经历的劫数,劫数过了就悟道了。”
攸桐默然,她知道逸辰安说得可能在理,但却没法这么快就去使自己也这样认为,那样会有一种无情无义的背叛感。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大彻大悟呢?”
“不是每个人都能彻悟的,世上有太多人一世都糊涂地活着。”
“所以,到底是糊涂点好,还是彻底明白的好?”
“分人。”
有的人需要彻悟才能继续活下去,有的人却不是,事实上,逸辰安觉得多数人是没法彻悟的,只要还陷在俗世的名利、权欲中,就不会彻悟,可是想想,有几个不是为了名利、权欲而活着。
想了会儿,逸辰安又对攸桐说:“可是,我觉得对你来说,还是糊涂点好。”
“我已经够糊涂了。”不糊涂怎会所有事都后知后觉。“所以才害了那么多人。”
“其实溪冷有句话说得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你过往的经历并不是你的选择,所以要谈承担责任,也轮不到你。”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还不够人伤心的吗?”攸桐知道以自己的能力也无法弥补什么,但伤心却是无法避免的,她是个喜欢粉饰太平的人,不想叫人看出自己的难过,却没想过也有粉饰不下去的一天。
攸桐也一度以为出家是为了避世,可见了溪冷后才觉得,其实也不然。
自小野走后,攸桐的日子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到了饭点没饭吃,到了该起床时也没人叫她。她时常想起什么事,如端茶倒水晾衣服之类,刚叫出小野的名字,又想起他已经不在了。
这天,攸桐又睡过了头,逸辰安在楼下叫了几声,没人应,便知她定是又睡过头了。
“起床了。”逸辰安略凉的手拍着攸桐的脸,攸桐不大乐意地睁开眼睛。
“大早上的来干嘛?”扰人清梦。
“我来看看你一个人住着,是不是已经饿死了。”
逸辰安说得稍微夸张了些,但攸桐一个人的确过得谈不上规律,其实仔细想想,她这辈子都很少一个人单独生活过,身边不是有苌楚、溪冷,就会有归鸿、小野,很多事都不用她操心,包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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