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下午品茶时,攸桐都会给逸辰安讲这些年遇到的事,但她只挑好的说,那些不太好的回忆被悄悄隐去,但逸辰安也不会追问。
“前年我路过京城时,看到归鸿,险些没认出来,他年纪明明和你一样,头发却花白了,当时他背对着我在批评一个小姑娘,听那姑娘叫他爹。”后来,她还听说朝宁郡主在成亲六年后就去世了,然后归鸿也没再娶过。
攸桐一度想过,归鸿或许真的是命不好,娶了三个,没有一个能陪他终老,好几次,她都想现身和他见一面,可见他与一双儿女其乐融融,却又退了步。
到了这个年纪,再去问爱过谁,或许已经没有意义。
也不知是什么缘分,近年来,归鸿又和逸辰安开始了信件往来,其中多少内容更像两个闲来无事的老头在闲聊,“去年他来信说已经告老还乡了,圣上挽留不了,只好随他去了。”
有一封信曾提到过攸桐,归鸿问逸辰安,可有攸桐消息,逸辰安停笔半天,最终在纸上落下“不知”二字。
“你想去看看他吗?”逸辰安问攸桐,攸桐摇头,“再说吧。”
除了逸辰安以外,还知晓攸桐身体情况的便是溪冷,攸桐以为溪冷如今是看得最明白的人,于是曾在一个寒冷的雪夜找到溪冷,诉说自己的苦痛。
她没有像从前那样叫他的名字,而是唤了声“延空”。“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还要持续很久很久……可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雨打芭蕉的惨淡中,攸桐对溪冷平静地讲述了自己过往的经历,她说她不是来求开解,只是想找个人说话,找个能够和她这样平静地说话的人。
那个明明看破红尘,六根清净的人,却在目光触及到攸桐凄凉的眼神时,灰暗了一下,又替她拂去衣上的雪花。“如果以后还想找人说话,那便来吧。”
攸桐笑了,笑得和她第一次拥抱溪冷时一样,笑完又摇头,不知为何摇头。她跌跌撞撞往毡房外走,听到溪冷在身后说:“痛也好,悲也好,喜也罢,终有一天都会散去的。”
回忆到这儿,攸桐对逸辰安说:“他说终有一天会散去,可是没告诉我是哪一天。”
“佛家不是常云,天机不可泄露。”
“哈哈哈……天机。”攸桐似笑非笑,眼前仿佛又是醉月湖边的白月光。
第219章 二百一十九、无名剑之惑
攸桐和逸辰安约定,再过两年,待嘉致完全可以接管千草楼的事务时,二人就去云游四海,虽然这世界的山山水水,他们年轻时早看过不少,只是心态不一样后,看到的东西也都会不一样。
之所以有此决定,攸桐有一个私心,就是不想被人注意。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周围的人只会慢慢老去,若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依旧如这般模样,只怕就没法再低调下去了。
他们躲在辰安居内,不问世事,亦不是很关心江湖上发生了什么,只每天谈天说地,养花种草。
攸桐也不复当年的活跃,她不仅不养毒虫蛇蝎了,还让逸辰安教她练字作画。
“只怕没人像我,到了这个岁数才开始读书写字吧。”攸桐看着刚写下的两行诗——闲云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不错,有进步。”
“我也觉得。”攸桐开始自我欣赏,谁料逸辰安去将她从前写的信拿了出来。“看看你以前写的字,真是要多丑有多丑。”
“再说一遍!”
“我说啊,你以前写的字——”
没等逸辰安把话说完,攸桐毛笔一甩,将墨汁溅到了逸辰安脸上。
被溅到墨汁的人,垮下脸来,“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看他这副可怜相,攸桐也没再继续横,反而拧来湿帕子,为他擦脸。
“难得你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偶尔一次。”言外之意就是,她还是会继续横下去。
也许是心境不同了,攸桐练字进步一直很快,每天总会抄几页书,到后来甚至抄了十本佛经出来,而且用的是梵文。
梵文是当年溪冷教的,那会儿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学到家,时过境迁,又重新学起来,倒用得十分熟练。
逸辰安翻着书桌上堆的一摞佛经,道:“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出家了。”
“我只是觉得梵文写出来好看。”以前求着溪冷教她梵文,也是出于这个理由。
“看你如今的字,倒是有几分韵味了。”
她练了两年的字,兴趣已大减。“所以,你教我一点别的吧!”
“画画?”
“可以可以。”攸桐兴高采烈地应着,并在逸辰安的指点下,认识了各种颜料的研制,但真正上手起来,却是一塌糊涂。
一个月以后,逸辰安和攸桐双双放弃,一个放弃教,一个放弃学。
“我果然不是画画的料。”攸桐看着纸上的一团墨,有些痛惜。
逸辰安站在门口,一句话打断了攸桐痛惜纸墨的思绪。“桐桐,有人找你。”
他没有说名字,攸桐亦未想其他,结果出来一看,却是阑思。
阑思看攸桐的眼神透着些微惊讶,多半还是惊讶于她未改的容颜,只是惊讶之余,全剩下严肃。
逸辰安转身离去,给她们留了独自说话的空间。
攸桐:“有什么事儿吗?”
“能带我去见风涧涯吗?我想找那个人。”她指的是紫涯,只是她不知道名字。
愣了一会儿,攸桐才反应过来阑思所指是谁。
“他已经不在了,十多年前就不在了。”
“不在了?去哪儿了?”
阑思竟没明白过来话中的意思,攸桐只得补充道:“灰飞烟灭了。”
怎么会……阑思垂下睫毛,消化着这个事实。“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毁灭无名剑的方法?”
“没有。”
自从因为阑思耽搁了蓝月之期,攸桐都不太想再见到她,这个人已经成了她的心结,从她再次出现在攸桐面前时,攸桐的心绪就不太平静。
也不知道她又找紫涯做甚,想来应当不是什么好事……
待阑思转身走了几步后,攸桐忽觉哪里不对劲,叫住了她。“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为什么要毁了无名剑。”
她以为是阑思抢夺无果,才决定毁剑,谁知竟不是。
“我后悔了,当初就不该去拿挫骨弯刀,也不该恢复无名剑,否则,也不会落成今天的下场。”阑思看起来变化不大,除了眉宇间的一半落寞……
攸桐言辞凉薄,“什么下场?也不过是自找的罢了。”
“你说得固然不假,可现在那把剑已经威胁到太多人的安危了!根本没人能阻止!”她本指望找到风涧涯那人,得以挽回点什么,即使付出代价也不惜,可终究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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