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走后,郗浮薇将小厨房收拾了一下,整了整衣裙,返回楼中,才上去,就看到对面的房门半开着,披散长发、松松系了衣带的傅绰仙,素白的手轻扶着门框,正脸色复杂的看着她。
郗浮薇愣了一下,才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朝她微微颔首:“姐姐睡不着?怎么大晚上的在这儿站着?”
“……你呢?”傅绰仙显然没想到她只稍微怔忪就若无其事,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她语气里有着分明的质问。
郗浮薇也没在意,笑着说道:“去堵邹公子了。”
“你也猜到他今儿个看咱们风平浪静的不会死心,定然会再接再厉?”傅绰仙眉尖挑了挑,脱口而出,随即就自嘲的笑了一下,“你当然会知道……你那么聪明。”
“姐姐说笑了,姐姐不也是猜到这一点,所以才会夜半起身,打算找我商议的吗?”郗浮薇也笑,柔声说道,“不然怎么会发现我其实不在房里,从而在这边守着?”
傅绰仙抿着嘴,过了会儿才道:“我昨晚不赞同息事宁人,就是知道邹一昂不是那种咱们让一步,他就会见好就收的人。当时看你力排众议,还以为你才来,对他不了解。这会儿看着,倒是我太小看你了……你堵他的结果如何?”
她语气中不自觉的带入几分酸意,“不知道日后,我是否需要称你一声‘少奶奶’?”
“姐姐想多了。”郗浮薇走到她跟前,两人都是高挑窈窕的女孩子,傅绰仙房里的灯火从她背后照出来,给她添了几分阴郁的同时,却明明白白的描绘出郗浮薇的眉眼,清丽中透着温柔,嫣红的嘴唇吐气如兰,眼底却是一片淡漠,她柔声说着,“昨晚我怎么会是力排众议?这芬芷楼,除却伺候的下人,就你我,姚氏母女四人而已!姚氏母女如她们所言,全亏老夫人才在这边有一席之地!这情况,她们会为了这么点事儿闹起来吗?”
“至于我,我也是好容易找到这么个落脚的地方,实在不像回去拖累兄长了!”
“四个人里有三个不愿意闹大,只姐姐一个有恃无恐……那些下人自己不敢出头,能怪谁?所以这只能是顺其自然而已。”
傅绰仙目光微闪,轻轻道:“你跟我说这些都没什么用!莫忘记之前老夫人才警告过你的,你今晚的举动……以为老夫人会放过你么?”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邹府的为难
郗浮薇闻言笑了笑,说道:“傅姐姐,你以为我去拦着邹公子,是为了兜搭他?你看我像这么不智的人么?”
“你无须向我解释。”傅绰仙收回撑着门的手,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多说的样子,“你只要明儿个能够跟老夫人他们解释就好。”
“这个有什么不好解释的?”郗浮薇不以为然的说道,“邹家就邹公子一个男嗣,就算家主跟夫人都教子从严,然而将心比心,哪有做父母的愿意自己的孩子声名狼藉的?然而邹公子年纪小不懂事,昨儿个晚上咱们已经忍了他一回,他却仍旧执迷不悟,今晚居然又要来一次!这情况咱们什么都不做,岂不是越发纵容了他胡闹下去?闹出去的话,就算邹公子年纪还小,邹家这一代迄今唯一的男嗣背负顽劣之名,对邹府有什么好处?”
“所以我私下去敲打他一番,让他知难而退,既叫事情消停了,又没有闹大……老夫人他们,难道还要怪我嘛?”
傅绰仙语带嘲讽的说道:“这么说来老夫人他们还要夸奖你了?只不过你也别太把老夫人他们想的简单了,你这么点儿心思谁还不知道?只是自来婚姻大事,都是要讲究门当户对的。你自己再出色,谁叫父母去的早,如今就一个族兄,没的依仗呢?”
郗浮薇踏进一步,扶住门框,微微偏头看住了她面容,低低一笑,说道:“傅姐姐,你这么不遗余力的打击我,是真的怕我明儿个应付不来呢,还是,嫉妒了?”
“你说的什么疯言疯语?”傅绰仙长睫微微一颤,嘴角扯了扯,面无表情道,“我只是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到时候落个难堪的下场,连累我们芬芷楼上下,都被当成居心叵测之徒!”
“这府里的主人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怎么会不明白好歹?”郗浮薇微笑,“姐姐真是想多了。”
傅绰仙背着光,看不清楚神情,昏暗之中只见她一双眸子熠熠明亮,闪闪烁烁,片刻后,她淡淡说:“那就好。”
退后一步,就把门关了。
关门之后,她静静听着郗浮薇的动静。
这人似乎在门口略略停留,轻笑了一声,才不急不慢的回房去了。
傅绰仙屏息凝神,听着她反锁了门,踢踢踏踏的走进内室里去,这才莫名的松了口气,回想今晚之事,眉心皱了皱,下意识的抬手按住,无声一叹,却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叹?
……这一夜再没其他事儿。
次日早上,郗浮薇给邹琼若几个上完课,收拾东西回去后堂歇息,就看到这边已经候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管事娘子。
见着她,就上来行礼,很是客气的样子:“沈先生辛苦了!夫人今日偶得空闲,想起来沈先生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想请先生过去吃个茶,聊上几句。不知道先生可愿移动?”
郗浮薇笑着答应下来,将手里的一些东西放了下来,也就跟她到了尚夫人的院子。
尚夫人这边显然早就做好了准备,里里外外就三两心腹伺候着,很是和颜悦色的请了郗浮薇落座奉茶,一番寒暄毕,又当真问了些邹琼若几个的情况,才逐渐把话题转入芬芷楼这两晚的惊魂:“琼若几个素来乖巧懂事,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担心!最要命的就是一昂,这孩子一向就有些淘气!这些年来,我跟他爹也没少给过他规矩。然而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是积习难改,真正叫我既伤心,又担心!”
郗浮薇客客气气的说道:“夫人言重了,邹公子到底还是年纪小,这还没束发呢!等将来长大点,公子必然也就懂事了!不瞒夫人说,我跟邹公子这年纪的时候,也时常叫家中父母头疼呢!”
这是假话,她生身之母去的早,很小就帮着郗宗旺打理家业,懂事也懂的早,几乎从来没有顽劣过。
不过尚夫人是愿意相信的,叹道:“要是当真如此就好了!不然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怕这么下去的话,家里女孩子们需要娘家撑腰的时候,如果我跟他爹都不在了,女孩子们要怎么办?”
如此尚夫人数说着对邹一昂的不满,郗浮薇从旁劝解,半晌后,尚夫人终于问了出来:“据说一昂这两日去芬芷楼胡闹了?”
“一点儿小小的淘气,都已经过去了。”郗浮薇笑的端庄,“想着夫人诸事缠身,没敢专门打扰,本打算过两日过来跟夫人禀告小姐们课业时顺嘴说一说的,不想还是叫夫人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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