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建章之事,你如何看?”
冯章犹豫:“臣不知内情,但常乐县尽毁,梁刺史一个失职之罪恐是逃不脱的。”
官家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你少跟孤装糊涂,梁建章是谁的人,你心里会没数?”
冯章干笑两声,“倒也并非臣装糊涂,延兵之罪可大可小,岂能随意牵扯,万一就是他自己贪生怕死不发兵,臣总不能凭白冤枉了谁去。”
“就你不得罪人。”官家捏了捏眉心,“恐怕是知晓子欺在常乐县,才借故不发兵的,子欺那小子我还是了解,若不是惹恼了他,不会轻易跟谁过不去,光是意图暗杀子欺这项罪,孤就不得不深究了。”
冯章琢磨着这话,斟酌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臣琢磨着,另一方面来说,这亦是薛先生与陛下表衷心之意,有他在,陛下当能安心,柔然人定然不敢动的。”
梁建章一向以大司马马首是瞻,薛六上来就先除掉梁建章,等同于是跟官家卖好,毕竟一个秦未的份量还是举足轻重。
官家斜睨他一眼,“数你花花肠子多,就别喊薛先生了,回都回来了,咱们秦大将军,如何能委身这样屈贱的名字。”
“是,臣改过来就是。”
“得了,去替孤拟诏书,明日就送至将军府。”
“呃……陛下,秦将军向来不住将军府,您忘了嘛?”
“我都把这事给忘了,秦将军可从来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主儿。”官家的脸色晦暗一瞬,“找不着的话,就去文府问问罢了。”
正文 033有家回
秦未的将军府就在西阳门以北的永*康坊,此地距离宫城极近,邻居皆是上品或超品级大官,乃官家当年特意赏赐给他的。
之气派辉煌不言而喻,官家甚至连家仆侍女都安排妥帖,知道秦将军孑然一身,光棍一条,端的不叫他费半点心思,只可惜秦未不识抬举,除了赏赐当日进去住了一宿,而后就没再进去过。
倒也不能怨秦未不会享受,他常年在外领兵打仗,一年里头在洛阳城待的日子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索性就在他之前的小院子里对付两宿,求个清净,最主要的是他自己的院子离城门口近,出个门方便。
叶长安等人初来乍到,只得仰仗秦将军,所以皆要暂住秦府,一行往宫门出来,便去往城东小市区,那周边的里坊多为中下级官吏以及百姓居住,门户明显低矮了许多。
秦未的这个院子还是老早置办的,位置相对远离嘈杂地带,拐了几条街后进入,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院出现在眼前,看起来极为安逸舒适的样子。
当然这与几个小崽子心目中威风八面的将军府八竿子打不着,尤其一路见过诸多气派的门扉后,心中更是纳闷,莫非秦将军往日活的如此清苦不成?
“秦将军,我等皆来府上叨扰,心中委实惭愧。”蔡崇嘉面有羞愧道。
他这么一说,大家也都不好意思起来,寄人篱下总是件难为情的事。
可秦未就是没在叶长安脸上看到惭愧二字。
“这是我自己的院子,粗陋的很,不是官家御赐的将军府,不必见外,莫非几位还把我当外人不成?”
大家一路走过来患难与共,当然亲近不少,虽然都已经知晓秦未的身份,可秦将军还跟薛六那会一般无二,时间长了,大家就不再刻意端着这点心理上的不适应。
“这种时候你们倒矫情起来了。”叶长安笑说,“秦将军平易近人,你们跟他生分了反倒凭白扯了距离出来,何况落难之时不拘于人助,待奔了前程后再还便是。”
如此一说,大家就不再别扭那点心理不适,皆想着往后努力奔前程。
秦未掩嘴笑笑,心说这些小崽子们到底还是吃叶长安那一套,这姑娘一肚子歪理,还能掰扯的有理有据叫人信服,哪天要真占山为王,山头指定不小。
秦未家的黑漆大门上空无一物,连块写着秦府的牌子都没有,倒是也未落锁,看样子还有人住,叶长安不禁好奇,莫非秦未还有家人?
秦未上前叩门,好半晌才听见有响动,里头传出一个老者的声音来,问道:“敢问是谁啊?”
“是我,白渊。”
里头的人明显怔了一下,好半晌才想起拉开门闩,手哆嗦的不成样子,门开启的那一刻,老人已然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将,将军,居然是将军!老朽不是在做梦吧?”
“于伯,是我白渊,有话咱进去再说。”
于伯上了年纪,揉了好几回眼睛,不住的盯着秦未瞧,生怕眨个眼的功夫人就没了一样,让这一帮刚没了爹娘的崽子们酸了眼睛,他们已经没了家可回,更没有朝夕企盼相见的家人在等他们。
叶长安跟在后面,不大愿意参与这种引人涕下的场面,于是一个人打量着秦未的院子,院子是个小两进,不算大也不算小,跟临近宫城的高门宅院没法比,比寻常百姓家住的又讲究宽敞许多,可见说秦将军生活清贫便不怎么成立,因为依着叶长安观察来看,秦将军的宅子简单又透着讲究。
倒是颇为符合秦未这种不随波逐流又很讲究细节的性子。
院子里看来就只有于伯一个人住着,但是边边角角打扫的很洁净,只在后院的角落里种了几样小菜。
“我想着公子有一天魂归故里,总会来这里看一眼的,所以我便做主替您留着这个院子,没想到老天开眼,您真的回来了。”于伯总是忍不住老泪流淌,说两句就收不住。
“劳您费心了,院子您照看的很好,原本我只是过来碰碰运气,没成想您一直守着。”
秦大将军明显是不怎么擅长说感人肺腑的话,倒是吕二口拉着于伯巴巴说个不停,“于伯您放心,这是如假包换的秦将军,我们的救命恩人,可厉害了,我们以后就跟着他混了,您有什么活计尽管指派我们几个来干,保管妥帖,您上了岁数,合该让小辈伺候着,从今儿起,您就是我阿翁啦!”
人家于伯清净了半辈子,头回遇上这样能说会道小胖子,儿子还没有,就凭白多了一个胖孙子,胖孙子叽里咕噜大半天,他总共也没听懂几句。
于伯早年是陆谦将军的家仆,后来一直跟着秦未,打秦未小时候就起便照看日常起居,一直跟到现在,看得出来秦未很敬着他,家人一样看待。
冷清了许久的小院子,头一回充满了人气,多了几个小崽子就是不一样,里外里帮着忙活,孔小刀边边角角的查漏补缺,吕二口则负责生火做饭,别看小胖子平日游手好闲,家事活做的像模像样,于伯瞧了几眼颇为满意,总算找出这个便宜大孙子的可取之处来。
“小胖子累不累啊,来来过来于伯这里歇歇。”于伯冲着满头汗的吕二口招手。
吕二口正生火呢,“阿翁啊,你等我一会成不,我不累呀。”
于伯看样子是有甚要紧事,不等吕二口过来,便端了一杯热茶过去灶台旁,吕二口受宠若惊的接过热茶,“您看您还亲自端来做甚,洛阳城这么暖人的天儿,我喝口井水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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