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老样子,就是人老了难免精力不济,还是要靠你们这些后生的,你能回来就很好,有时间的话,去我那里坐坐。”
“是。”
二人这般走着,忽闻身后有热络声传来,秦未回身,只见有不少官员围着一人而来,居中之人正是大司马高安。
高安其人,生的丰神俊朗,目有精光,很是伟岸灼烁,有士人之才,更有军人之气,即便将至不惑,仍旧是洛阳城里不少娘子争相仰慕的对象。
三年不见,大司马更兼睿者之气。
“白渊!”高安阔步走来,与秦未相拥而视,好似多年未见的兄友,“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若非死一回,秦未还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人都与他感情至深,甭管是熟脸生脸,皆与他称兄道弟的感叹上天开眼,仿若他要不活过来,下半辈子都要痛不欲生一般。
高安鲜少与人结怨,对谁都是一副礼贤下士的和气模样,秦未当年盛极一时,倒亦有高安提携之功,对于有才之士,高安向来不怎么吝啬欣赏,抛开朝堂政事,倒是个可以结交的友人。
当年陆谦将军曾与秦未探讨过此人,言其才智过人,乃当世不可多得的名士良臣,只是野心过甚,恐将来有功高盖主之胁,若将来与之共事,需千万提防。
后来果如老师所言,他们二人皆在高安手上栽了。
今上夺位之时,高安最先择其辅佐,当时陆谦乃大魏朝大将军,是各方争取的目标,只可惜陆谦刚正,只忠于先皇,反而对今上这种非正常即位之人敬而远之。
所谓非正常即位,便是横看竖看都轮不上他即位的意思,前有嫡长,后有得宠幼弟,甚至还有一个才智过人的公主,皆野心勃勃,若非得高安之势,官家很难脱颖而出。
陆谦忠于先皇,自然首选嫡长即位,后来嫡长子被除,官家收拢陆谦不成,便起了杀心,加上当年陆谦兵权在握,军心威望皆高,官家与大司马忌惮其恐生反心,遂联手除之。
秦未当年乃陆谦亲传接班人,又是初出茅庐便盛名在外的少将军,陆谦遗留旧部皆维他马首是瞻,故而大司马与官家需要他来控制陆谦旧属,至此秦未顺理成章的迅速崛起,兵权在握。
当然秦未深知自家处境,为防跟老师一般下场,已然渐次收敛手中兵权,若非他早有堤防,三年前恐怕就已经跟他老师团聚去了。但是有舍有得,正因为这场生死之战,秦未才能最大限度的保存实力,正是断触保命之举。
而今重新归来,秦未不再是那个少年意气的少将军,更没有让人忌惮的兵权,只是一个黑髯遮面,深沉而不可琢磨的新臣。
秦未意味深长的回了高安一句,“国未平志未酬,总是不那么甘愿死的。”
高安与之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一起步入大殿。
正文 043长公主
秦未头一天晨朝,便赶上官家气儿不顺,没别的,昨儿跑了的梁建章到现在一点头绪都没有。
“廷尉府对此事有何辩解。”官家问道。
徐康年上来就被点名,只好出列作答,往日腰杆挺直的廷尉大人,今日格外憔悴失意,为此事愁的一夜未合眼,此时如同被抽了线的虾,连脑袋都快要抬不起来。
“陛下,臣昨日四处寻查,皆没有梁建章的踪迹,另外死去牢吏业已验尸,是乃他杀枉死,至于出逃路线,尚未查明。”
官家忍着怒意,又问道:“文公于此事可有看法?”
文显回说:“臣倒是觉得,此事当从廷尉府开始查起,梁建章一事反映的是廷尉府内部防卫疏忽,以此推至其他官署,乃至宫廷内院,是否皆存在纰漏,当防患于未然。”
文公之见一贯的放眼大局,不针对不偏颇,什么套也不进,让人挑不出理。
说白了一个梁建章而已,不是什么关乎社稷的大人物,丢了也就丢了,越是为着他大肆做文章,越是进了人家的套。
但是秦未对文公此人知之甚笃,你看他不轻不重的好似说了两句大话,实则没有一句放空,其深意叫人越琢磨越冒冷汗。
可知查一个廷尉府意味着什么,天下刑狱之事皆归廷尉,而廷尉一署隶属大司马,乃其势中第一要署,拿廷尉府开刀,就等同于拿大司马开刀。这还不算完,其他官署乃至宫廷,是否皆有大司马的人呢,真要尽数查一遍,那得是何等的人仰马翻,闻之不寒而栗。
官家一旦了解其意,那就等于在官家跟大司马这张亲密无间的网上横空来一刀。
秦未会心一笑,不禁感叹大魏若没有个文公,高安还不定要揽权到什么地步,若说他与高安之间是虚以委蛇不得不做戏,那文公跟高安便是正经的面和心不和,二人前一刻还能博弈对饮高谈阔论,待上了朝谈论起政事来,那就是画了楚河汉界的势不两立。
诚如陆谦所言,高安此人博学多才,哪哪都是优点,与文公这样的当世大儒端的心心相印有话可聊,但文公就是瞧不上他的为政之道,从来都是毫不给面的当众品评,像是说廷尉府内部有问题必须彻查这种话,大概就只有文公敢直言。
他越是这样直言,官家倒越信此事不是文公所为,但就这么直眉楞眼的砍去高安一个左膀右臂,也委实太狠了些。
然而砍了也没话可辩,就算文公不说,官家也不能轻饶徐康年,大司马只能生吞了这口气。
“卫尉可有要补充的?”
曹严冷不丁被点名,脑袋一蒙,心说怎么扯到他头上来了,不是文公跟大司马狗咬狗的戏码吗,这话他要如何接那,那不是要得罪人吗,再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啊,都是秦未处理的呀!
好在秦将军善读人心,主动站出来替曹大人回说:“回陛下,臣以为应当从那死去的牢吏身上详查,此人当为关键所在,梁建章的行踪已然不可查,但廷尉内部必有疏漏。”
曹严心里直发虚,默念这可不是他们卫尉府的意见那,这只是秦未一个人的想法,他本人跟廷尉府跟大司马什么仇怨都没有啊!
“哦?”官家沉吟,“白渊倒是给孤提了一个醒,牢吏之事还需廷尉严查,人犯从廷尉大牢凭空逃脱,不论是大牢还是廷尉府上下防卫,皆要从头到脚彻查,不得姑息!”
一句不得姑息,就等同于判了徐康年半个死刑,而秦未所言梁建章行踪不可查,言外之意便是不能查,何谓不能查,那就是涉及到了不能查的人,或者查也查不到的人。
……
叶长安有赖陌遥娘子引荐,今日要去一趟花社,吕二口听闻他家老大要去那样重要的场合,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叶长安,其实就是想去凑热闹。
洛阳城的各种设宴数不胜数,打着什么旗号的都有,只不过就是妇人们凑在一起吃酒玩耍的由头。
自打洛阳城头一朵牡丹盛开那日,各种数不清的花社便争相开办,名为花社,其实干什么的都有,就比如叶长安要去的这场,便是无庸长公主主持筹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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