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小桃笑着摇摇头,她早已是习惯了,伸手拉住王如梦的手,眸中水光轻闪,低声问道:“你这是……为了甚啊?”
王如梦晓得潘小桃是问她为何挨打,可那缘由,却是难以启齿的。默了半晌,王如梦忽的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原不是周家的种,他虽打我,却也是急怒攻心,我不怪他。”说着留了一行眼泪:“可我当真不是真心红杏出墙,这里头,我也是委屈的。”
☆、第019章
王如梦的话叫潘小桃很是惊诧了一番,若那孩子并非周家的种,也难怪周姑爷如此动怒,竟是把王如梦打成了这般模样。
后头又听王如梦哭着说自家也是委屈的,潘小桃震惊之余,更是疑心重重,脱口问道:“莫非不是你自愿的?却是哪个强迫了你?”
王如梦摇摇头,喉间有哽咽之声呜呜咽咽,她只面露悲愤苦楚,却是动了动唇瓣,不曾把话说出口来。
潘小桃见着这情况,知道这是不愿意说,将垂落的被褥往上拉了拉,温声道:“我去给你端一碗粥来,搁在小炉子上熬得烂烂的,很是养胃的。”
王如梦自是没有异议,目送潘小桃出了内卧,眼中的泪珠不禁夺眶而出。
那日情态紧急,仓皇之下,她抱着儿子奔去柜台那里寻了那男人,将儿子塞进他的怀里,一叠声地催着他叫他赶紧离开。周家人发现了这孩子的秘密,若是不把他赶紧的送走,必定是活不了的。
那男人将孩子抱在怀里,拉低了襁褓,把孩子的眉眼看了一遭,随后抬头只问她一句,可愿意跟着他走。
泪水滚珠似得落下,很快打湿了衣襟,王如梦躺在炕上,抬起手重重地抹去了眼泪。晕黄的烛光落在她略显淤肿的脸上,一对好似玉珠一般的眼睛里,有仇恨的光冷冷乍现。
当初是她三心两意,因着丈夫寡言少语,不甚体贴,便对着店里头,新来的账房先生生出了好感。可那好感也仅仅限于几个流连难返的眼神罢了,后头她更是躲避起来,便是因着那隐隐的情愫而深感羞愧。
却不料,那人长得人模人样,却是手段下贱。将她骗去库房,趁着四下无人,便将她迷晕,强占了她的身子。后头更是以此为要挟,迫使她与他来往数次,直至她身怀有孕,这才消停下来。
想到此,王如梦那将将止住的泪水便又水流般落了下来。咬牙切齿一番,王如梦想起儿子,不禁心若刀绞。当时若非是情势危急,她怕周家害了她儿子的性命,她又一时无人可托,无可奈何之下,她才去找了那人。不然,千难万难,她也不会将她的孩子交给那个人面畜生。
只恨她心存侥幸,未能早早的便留了后手,才落得个如此下场。想起如今儿子不知所踪,她又被瞧破了这私情,王如梦骤然浑身冰凉。她晓得,她许是要活不成了。
与人通奸,并有了奸生子,便是有娘亲护着,只要周家把事情宣扬出去,她必定是要被拉去净水潭,和那刘寡妇一般模样,进了猪笼沉了深不见底的潭水中。
她不怕死,总是如今这幅样子活着也没甚意思,只是想起她那乖巧怜爱的儿子,想到此生却是再无相见之日,心里不由得悲戚十分,忍不住又哀声哭了起来。
潘小桃端着米粥进了屋来,还未曾掀开内卧的帘子,便听见一帘之隔的屋里头,那悲戚到极致的呜咽之声。那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心里瞬时便生出了浓烈的哀伤来。
垂下眼睫,映入眼帘的却是碗里头,熬得烂烂的小米粥,那金灿灿的颜色,却叫潘小桃猛地心头一颤。她想起了那被沉潭的刘寡妇,那日她也在场,刘寡妇一身嫩黄色的衣裙,在那臭烘烘的猪笼里变得肮脏。
想起刘寡妇,潘小桃便不禁又想起了,那眼睁睁看着刘寡妇被沉入潭里,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痛哭流涕的刘家人。说起那刘家人,却是难得的,极其疼爱女儿的人家。
之前刘寡妇死了丈夫,刘家人便托了人去给李家的老太太讲情,想要李家放归了刘寡妇,好叫刘寡妇再嫁。后头李老太太不肯,刘家人便亲自上门说好话,只要能要回女儿,李家出什么条件都行。及至后来刘寡妇不守妇道被抓了现行,要被浸猪笼沉潭,刘家人便浩浩荡荡来了许多亲戚,要把刘寡妇抢回去。
然而王家庄也是个大庄子,这事儿到底是伤风败俗,又是出在常住在王家庄的李家,王氏的族长便领着村子里的男人们,和刘家来的人拿着锄头,扁担打了一架。后头惊动了官府,官府来的人正出面调停,不晓得是哪个,趁乱将装着刘寡妇的猪笼给推下了潭水。刘家人要去救,被王家庄的村民阻挠,官府的人一听是通奸被抓,又不知是哪个下的手,法不责众,最后这事儿便不了了之了。
思及刘家人拉着刘寡妇的尸身,一路哭一路走的情形,潘小桃瞬时浑身冰凉。眼睛猛地瞪向那布帘子,心头乱糟糟的发慌。王如梦是被周氏从周家要回来了,可若是周家不依不饶,来王家庄大闹,只怕族长是不会放过王如梦的。冷汗霎时布满后脊背,潘小桃抬起手撩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王如梦不能在王家庄待下去了,她必须马上离开才是。
炕头上,王如梦正哭得难过,猛地被人攥住了手腕,心里一惊,抬起头去,却见得潘小桃面目凝重,眼神很是焦急地看着她,急急地说道:“你得快些离开才是,你不能再待下去了,会被沉潭的。”
王如梦瞬时便明白了潘小桃的话,一手按住那拉扯着她的手,抬眸望过去,眼神凄苦道:“不要紧的,小桃妹妹,我晓得你担心什么,我不怕的。”
潘小桃也瞬时便明白了,王如梦这是有心求死了。摇摇头,急声劝道:“你莫要想不开,那事不是你的错。”
王如梦软软一笑,有泪珠凝于眼睫,淡淡道:“可我确实与人私通,并生了孩子的。”顿了顿,王如梦苦笑道:“当初我怀疑过的,也想过,不如想个法子,将那孩子拿掉,可我舍不得……”王如梦将潘小桃的手握住:“他是我的孩子,不管父亲是哪个,都是我的孩子,我舍不得……”
那双手修长洁白,却是冰凉沁骨,潘小桃冷冷地打了寒颤,忙在炕上坐下,急道:“你既是舍不得,何不留着性命,以后也好和你儿子团聚呀!”
王如梦悲苦地摇头:“那人走了,我找不到他……”
潘小桃截断她的话,坚定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有心,必定能有团聚的一日。”
王如梦也是一时想不开,听得这话,不禁面上一怔。
见得王如梦面露迟疑,潘小桃不禁大喜,待要再接再厉,帘子却猛地被人撩开,冰冷的气流夹杂着粗重的喘息,惊得潘小桃和王如梦俱诧异地望了过去。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王如宝焦灼的面孔在暗黄色的光晕里头显得昏暗不清,王如梦只喊了一句:“二哥……”便被王如宝急声打断,他道:“快点收拾了包袱,我马上送你出了王家庄,去县城里寻个小客栈且先住上一晚,待明日我给你租赁一个小院子,家里头你是不能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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