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主,人带来了。”
大厅正北方的高台虎皮床上正卧着一个人,一身肃静的黑色,随意散开的乌发更衬出他白皙胜雪的肌肤。听见大汉的声音,那人漆黑的眼睫忽然张开,乌瞳一转,眼神刚落在我身上时,他饱满的红唇也微微开启:“带她走近些。”
音调虽然平淡,但婉转如夜莺的音质倒令我心头一颤。原来,这寨主竟然是个女人!
大汉接过小男人手中的绳子,带着我离台不过两米的距离停下。
“头抬起来。”
冰冷的声音从台上飘下来,我忽然有些紧张。扬起了头,在那女人看清我的同时,我也将她看了个清。
除了姣好的身材和白皙的皮肤外,她真算不上漂亮。但或许就是一身黑的效果,她卧在那里的气质神态,却让我觉得就算她是个女人,能当上一寨之主也没什么不可能。
“叫什么名字?”
“石英。”奇怪,我怎么没说个假名?
“家里是做什么的?”
“卖衣服类的小本生意。”长了个心眼,这下没说实话。
“为何深夜滞于琼林山?”
“本来妾身是要与夫君一起去图土国进些缎子的新款式,不想妾身夫君竟然跟丫鬟……”
“跟丫鬟怎么了?”女人挑了一下眉,我忙低了头,想着怎么再酝酿些眼泪下来。
“寨主瞧这小娘子的神态还猜不出吗?”这时,大汉却接过话来:“自是那负心汉弃了娘子,跟小贱人私奔去了!”
“哦?”
我别过头去抹眼睛,想着女贼头还会问些什么,等了半天也没见下一个问题抛下来。余光瞟上去,发现那女人的面容已染上倦色。她皱着眉头,纤纤长指揉压着额穴,微抿的唇角勾出一抹痛色。
“寨主?”大汉略带关切的询问被女贼头扬起的手制止住,女人睁开眼睛,带着慵懒的痛楚:“今晚,我要她服侍。”
言罢,她幽冷的眼神朝我投来,来不及我细细揣摩,她疲倦的眼睛又合上了。大汉应了声是,牵着我的绳子,就往外走。
“这是去哪儿?”
我随着大汉和小男人重新走在暗黑的洞道上,一股冲动牵扯着我向后回望的愿望。
“就你这身模样,给寨主脱鞋都嫌脏!”小男人恶狠狠地瞪我一眼,大汉沉声喝了他一句。又转头回答我:“小娘子只管照着我们说的做,寨主喜欢你,暂可免去性命之忧。”
停在一处热气腾腾的浴室门口,一个不安且惊的想法骤然从心底窜起。我下意识地拦住转身欲走的大汉,脱口就说:“你们寨主喜欢女人?她喜欢女人?!”
大汉似没料到我问的如此直接,粗鲁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见他张了张口似要回答,却被已远去几步又折身回来的小男人往前一拉,一记甚是厌恶的眼神与阴冷的话代替了大汉嘴中的回答:“你现在没死不代表你能活着出去!管好你无知的猜测和这张祸嘴,或许还能留你看到明天的太阳!……还不快进去!”
他最后一声将我喝醒,我条件反射地跳进门里,迅速反插门栓。
浴室里蒸气氤氲,视线所及都是一片白茫模糊,但心里却明清如镜。大汉的神色与小男人暴躁如雷的反应岂不是对我疑问的默认?我似乎又看见虎皮榻上那个横卧慵懒的女子,她睁开眼睛的瞬间确实有某种不容人抵抗的气势,但如果她是喜欢女人的……
我张开双手,伸到眼前,缠绕在指尖的尽是缭绕的乳白。
被人牵引着走在去女贼头卧房的路上,我出奇地平静。脑子里尽是些不着边际的零碎片段,心里想的却总是女贼头看我时的那些眼神。我不知隐藏在眼神背后有些什么样的故事,只是她最后一句话却是让我服侍?……女人喜欢女人……
我没有害怕,竟然还觉得有些好笑……当蒙上眼睛的黑布被人揭下时,我还真笑出了声。领头的姑娘尤其凌厉,跟小男人一样恶狠狠的声音:“你笑什么?!”
我心思一转,看旁边没有他人,便壮了胆靠在她耳边轻问:“你服侍过你们寨主吧?我从没……你方便透露几招……”
“放肆!”
我话还未问完,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我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玩笑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这才认识到自己的处境,这是马贼窝,不是大周某个熟人的府邸,凶恶暴躁不止是面前这个姑娘的本性,或许我即将面对的是更加残暴的待遇,而统统这些,都跟性别无关,不会因为是女人而有丝毫削减。
我被推搡着进入一间略带芬芳的卧室,而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一丝害怕。
“寨主,人带来了。”
“让她进来……你们都下去吧。”
带路的姑娘在退出去的瞬间,一掌将犹豫不止的我推入室内。我一个趔趄险些将几步之遥的门帘给扯断,待我站稳后,又急忙后退几步。浮躁的香气和暧昧的烛光搅乱了我心底努力抓住的平静,而微微晃动的珠帘之后,我依然能分辨出那个横卧在榻上的朦胧身影。
章之二十四 “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平淡的声音有了绵长余韵,我一惊,又是磨蹭又是慌张地撩开帘子,朝榻上的身影走过去。
我一直低着头往里走,待来至床前,我都能数得清鞋上的珍珠了。
“我很可怕吗?”
“没有。”
“那为什么低着头?”
余光率先适应了她的装扮,我暗自鼓了口气,所以再抬头,重新将她整副妩媚的身姿收入眼底时,我还是很庆幸自己能做到呼吸平稳的看着她。
对,没什么好怕的。在夏天,我和石宝也会这样穿着待在卧房一整天,白蝉纱既透气又透风,我们宁可一整天不出门也不愿再在身上多套一件裙衫;而且她小衣的那款料子我也有,是新时的,也不知是不是已经让娘给石宝做肚兜了,反正她有的我也有,而且她的胸……
“刚在门口可是你在笑?”
我继续打量的视线被她的话打断,我惊诧于她的好耳力,老实点头。
“笑什么?”
不知为何我脸有些红,仿佛刚才那姑娘扇我的余力未消:“我笑送我来时的多此一举。”我见她眉尾一挑,继续说道:“这里每一条路七拐八弯,就算青天白日带我走一遍我都不记得。何况还是在晚上,蒙了我的眼睛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小心观察着她的神情,除了她意味不明地弯起唇角,倒没什么特别动怒的预兆。
“或许你觉得好笑,但也不得不防。”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似乎要坐起来。我正考虑要不要扶她一把,她却自枕底抹出一个瓷瓶,向我伸来:“给我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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