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我没喊住他,那乞丐一下子就没入人群里,了无踪迹。
“啊——他跑了!”
这边儿我还在纳闷,突然哪里冒出个声音,我低头一看,旁边不知何时站了个才过膝高的小女娃。她穿着一套粉色的小裙衫,散着及肩长的黑头发,雪白的肌肤弹指可破,小眉毛蹙在一起,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乞丐消失的地方,几乎要挤出泪来。
一个漂亮的小女娃指着乞丐大叫做什么?
“小孩儿,那乞丐偷了你的东西?”
我好心弯腰问她,谁知她愤恨地看了我一眼突然迈着小腿也朝前边儿跑。
看看四周,来往的人流中没有特别在意的,小孩儿似乎没有大人跟着。这样一个小女娃跟着乞丐乱跑,会不会出事?但看那眼神,小女娃也不领我的情呀!但是她到底为什么跟着那乞丐跑呢?……
好吧,我关心弱小,见义勇为的江湖情怀最终不能让我袖手旁观。
“大叔,帮我照看下马车,我一会儿就回来!”
我将缰绳往旁边一个卖菜大叔的菜板上一扔,忙朝小女娃追去。
小女娃记忆好,不出半刻,我们就在城郭偏侧找到了他。
彼时他正用破碗临河舀水,见我们追来了,一口水喷在地上抬腿又要跑。我眼疾手快,拿着马鞭朝他脚下一卷,破碗骨碌骨碌滚出老远,他立马抱头痛呼:“饶命!”
瞧他老实了,我才收了鞭子。颇有些成就感,我转头对小女娃说道:“行吧,我帮你逮住他了。”
小女娃没有我想象中那样高兴,她蹙着小眉毛忙跑到乞丐旁边蹲下,也不嫌脏,雪白的小手抱着乞丐的头左看右看,像是在检查一个玩偶是否摔坏了一样。看得我不甚疑惑。
“你这个女人,要是弄伤了他怎么办?!”
小女娃抱着乞丐的头突然凶巴巴地朝我吼了一句,简直让人莫名其妙。
“他这不是要跑嘛……”
“跑了我也追得到,你的鞭子要是伤了他,我一定会让舒止揍你的!”
小女娃一脸愤愤,旋即又温和地朝那乞丐问道:“哥哥,你的脸伤到了没有?疼不疼?要不要洗洗脸去医馆看看?”
这时,那乞丐已经一副哭丧的模样,忙避开小女娃还要伸过来的手:“你都追了我大半天了,还想怎么样啊!”
“哥哥,你洗个脸再说吧。”
“城里那些富贵公子哥儿多得跟牛毛似的,你随便盯上一个也比我强百倍不止啊!”
“那是哥哥你没洗脸,不然舒止见了也要夸你!”
……
这两人的对话似是鸟语,但大体就是以“洗不洗脸”这个中心展开。小女娃固执又坚定地要求乞丐洗把脸,乞丐却死命摆出太极式抵抗。一个如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女娃追着一个肮脏褴褛的乞丐满街跑的结果,却仅仅是想让他洗个脸……
单从事情的表象来看,不知有什么人能想得通。
如果黎国的正常人不是普遍患有强迫症和洁癖的话。
“你就洗个呗!”我瞟了眼又像要哭的小女娃,对乞丐说道:“八成人家看上你了呗……”
“你胡说!我只喜欢舒止的!”
“你哪懂喜欢?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又追着别的男人跑做什么?”我看着小女娃气愤地鼓着腮帮子的神情,真跟石宝小时候有得一拼。“我看你才胡说呢……”
“我没胡说!”
“没胡说你就让他走咯!”
“不行!他是我看上的!不能让他走!”
“你看,还说没看上人家?……”
“你!——”
小女娃的嘴巴又往下撇了撇,看得我直乐呵:“所以说嘛,小妹妹,你不懂!而且男人也不是像你这么追的,无论你怎么喜欢,你得先问问人家……你应该先说:乞丐哥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我嗲了几句,感觉实在好笑,不自主就捂着肚子大笑起来。那乞丐别过脑袋抖着肩膀,想必也在忍笑。小女娃却像个泪弹包,一戳就要决堤似的。自从石宝长大后,我再也没有这种畅快的感觉了。笑声不觉大了些,似乎惹得稍远处的城墙上有个什么东西掉了下去。
“啊呜呜——”
冲天哭声平地起,惊落头顶鸟与云。
料定小女娃会哭,但爆发力如此强悍,竟也搅得我有一丝不安。我捂着耳朵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两句,忽而瞟见坐在地上的那个乞丐。他脸上的表情已惊恐无疑,朝我这边望来时,连眼睛里也是深深的绝望。
“姑娘,你何苦害我……”
“什么?”我听这乞丐声音甚小,就要凑近一点,腰还没弯下去,泪弹包的哭声却戛然而止,戏台上任何大师的变脸速度都没有这般快。
只见小女娃忽而甜甜一笑,直朝我的方向奔来。
“舒止……”
哦,原来是小女娃的心上人来了。也不知是哪家的小男童呢。
我抱着好笑的心情转过身,然而,等我看清朝我走来的人时,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那人,身材高大,一袭暗紫红衫,最惹眼的就是他一头瀑布般的银发,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绝非常人。那半张标志着神秘与危险并存的银面具,便是在这艳阳高照之下也泛着令人寒战的冷光,面具下的一双蓝眼睛胜似寒冬里的冰凌。还有那只手,握着一管通体翠绿的玉笛,看他紧了紧手指,似乎在做放暗器的准备,准备从里面吹出银针或者飞刀什么的将我一命呜呼……
“舒止!”
小女娃张着双手又叫了一声,那人空着的左手迅速将跑到跟前的小人揽在怀中。小女娃就势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两口,随即笑得眉眼弯弯,指着乞丐道:“舒止,我又帮你找了一个。你肯定喜欢!”
男人没有立即答话,他抹干净小女娃脸上的泪水后,冰蓝的眼睛扫了我一眼,突然出手一掌将那个乞丐打出十米之外!
“我们回家。”男人的声音里隐藏着令我心惊的冰冷。
“舒止!你不要他吗?那个哥哥……”
小女娃的话还未说完,男人和小女娃就已经在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再看那个乞丐,似是死了,再未动一下。
如果那一掌是打在我身上……
我咽了咽口水,手心一片冷汗。
章之二十八 真正踏进黎国国门,所见所闻还是让我惊叹。
装扮迥异的人们在我四周磨来擦去,吆喝叫卖声如浪潮般此起彼伏。如果将黎国比作火山,城外的喧哗只是喷出的熔岩,那么城内的景象就是沸腾的岩浆了。
我望着城内风格鲜明的黎国建筑,由衷赞叹,盛世繁景不过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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