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径自给自个倒了一盏茶,捏在手里把玩着茶杯,笑得极是好看的说道:“原来你早已忘却了我,想来也是,将将几万年倏忽而逝,我也早就成了别人口里的老太婆,我又何尝该庆幸你会记得我。”
她的这一番言辞,倒生生的叫我左右为难。道是故人,怎么我脑海里竟无半分印象?若非故人,她此番出现在我面前,难不成只是为了讨一盏冷茶吃吗?
我伏几凭床地倚着,表面上造成心身倦怠的假象,却捏着诀的手未敢怠慢丝毫,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想她能悄无声息地摸进我的闺帐,仙力自是天神阶品无疑。
“哦,既是故人,那可要燕坐燕坐。”我瞥了她一眼,容色自在地说道。
她眉目略微一颤,左右极是细致地打量了我一番,目光温和地笑说道:“不错,果真像极了我那个美艳无双的嫂嫂。”
她的这句话倒叫我的心啊肝啊地颤了几颤,心头极是不舒服。
平白有个人巴巴跑来你跟前道你同另外一个人长得极为相像,你气也不气?
“如果尊驾瞧够了的话,便替我带上门吧,我实在困的很。”我大是郁卒,翻个身子掖被而眠,再也不去看她一眼。却手里的仙诀不敢懈怠半分。
“你这丫头,我今儿个过来无非是认认门,盏茶还未喝完,这就下了逐客令吗?”她愕然一呆,气极反笑地吟尽青茶,笑道:“也罢,往后打交道的时日颇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
半晌身后阒然无声,我猜测想必她已然离去了。
顿感口渴,我下床寻茶,却未料她仍旧坐在原处自饮自酌,惬意舒服的令我这个主人大为汗颜。
她眉开眼笑地瞅着我,说道:“难得我来一趟,正事还未说上半个字便要被人逐走,心里自是不畅。”
“那你便说吧。”我索性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准备与她通宵达旦。
她怔了一下,悠悠说道:“两件事。”
“头一件?”我捧着茶盏接了一嘴。
“近来幽垠洲不是很太平,你要提早知会黎宸一声。”她面色平静地说了一件与我干系全无的事情。
我顿然怒火添胸,气道:“为何不是你亲口去提醒他?”
她很是不以为然地觑了我一眼,仰头悠然地望了一望那窗外的黑幕,说道:“在这天垠地荒、四海九洲之内,我唯一不能去的地方,就是那九重天上。”
“那是为何?”我生生地被她勾起了八卦炉火,奈着性子问道。
“也不为何。”她似是无意又似故意地掐断话题,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想来黎宸的帝君劫只怕近在眼前,你嘱他万事多加小心。”
帝君劫?
我心头急促地跳动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是如何得知……”
她摆摆手,立起身若有遐思地说道:“十道帝君劫,神族新帝君。这次,他果真是要成为神族帝君了,罢了,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命数。”
十道帝君劫!
“你到底是谁,如何得知这等密事?”我大是疑惑,急声问道。
她滞住脚步,回头觑了我一眼,微微说道:“魔族,倾城。”
待我再意欲打探个究竟,她已然腾云而去了。
魔族?倾城?
莫不是,魔帝之妹,倾城公主?
第二十二章 只道当时是寻常
第二十二章 只道当时是寻常 《天垠地荒·魔族篇》有载,魔族睿武圣德天兴广昭始初帝君傲天六十二万三千五百四十年,神帝不仁荒淫无道,神祚危殆,故魔帝傲天君挟正义之师秣马厉兵,与神族天将鏖战荒垠洲半月正,然两败俱伤,魔族遂铩羽归。
又有《天垠地荒·神族篇》录,神族孝仁敦纯敏哲垠安钦明绥猷黎宸圣君两万一千一百二十年,魔族傲天兴兵谋逆,屯兵十万于荒垠洲处,神君黎宸银盔战甲旗旝颜鲜,兵将抖擞与其酣战半月正,终玉石相残,神君伤回。
荒垠洲一役,神魔两族各执一词,双方将将吵斗了十几年尚不肯罢休,这段公案,在尘埃苦海中浮沉了几十年,便也不了了之。
魔族倾城公主离开青城三日后,天降十道金雷帝君劫。又三日,荒垠洲狼烟四起,魔族擎戈凝朔,一时间天地肃杀、万灵战栗。
神族新帝君黎宸同众仙在凌云殿内商讨小半个时辰后,均以为此次魔族俟机而出定是早有预谋,不可掉以轻心。
遂点兵马八万,领将五极战神中的大地、北极二位,又有天宫八大元帅中的天猷、翊圣二位真君相辅。
至于监战调遣者,黎宸君上冷目凝光一觑众仙,寒声下毛遂自荐。众仙慌劝阻进谏万万不可,言道新帝初登,政事不稳,然其神祚昌隆,人才济济,何须帝君挂帅?
黎宸不允,复再荐。
众仙不依。
黎宸忿怒,叱言胆敢再谏者,必谪往凡间。
众仙见他发了雷霆怒,唯有面面相觑,一阵欷歔下皆是扼腕悲叹神族新帝不辨忠奸,神族危矣!
那一日,鞍甲斧钺金光寒。
那一日,介胄铁骑悲歌壮。
那一日,东海天堑逆水流。
那一日,荒垠寸地血染洲。
出征前,黎宸依例前往玉栖宫辞拜老神帝。
“恕孩儿甲胄在身,不能施以全礼。”黎宸如是说道。
老神帝欹在玉枕上,神色幽幽地说道:“你为神族新帝,本不该亲自挂帅,奈何你心意已决,委实不好再劝。你且去吧,神族一切,皆有父君替你料持,自无后顾之忧。”
“多谢父君。”黎宸恭身退出玉栖宫,又到凤栖宫拜了老帝后。
那老帝后早已是仙珠频滴,哽咽塞喉地苦楚念道:“而今你已是神帝之尊,为何还要以身涉险?”
黎宸略略觑了她一眼,沉音道:“神族是众人的神族,我乃神族帝君,如若连我都要退避三舍,那神族只怕危矣。”
老帝后恐是不会料到自己身上掉下的血肉会有这么一番理论,神色煞变,怔怔地望着他,颤道:“可是,在我眼中,这天垠地荒里的一切都不及你的性命贵重,你可知?”
黎宸岂有不知之理。
老牛尚有护犊之情,更何况他这位为了护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母后。母爱如山,眼前这座巍峨耸山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息来,他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
只有他,与他心底的那个人。
可惜,他现在的身份是神族帝君,凡事须三思而行,谨慎行事。
有些事,也早已由不得他如何。
他脸色苍白,些微狭长的剑眉恍惚跳了一下,冷笑道:“其实,我也不过是母后手里的一枚棋子,随意你如何拿捏罢了。”
“你这逆子!”老帝后闻之大怒,哗啦拨乱了面前矮几上的瓜果金盘,抖着凤舞锦袖指着黎宸。
黎宸控了控自己内心的波涛,施礼平静道:“母后似乎也没有什么话了,可准孩儿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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