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离缘_张欣儿【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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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福身一礼:“荆栀谨遵仙执圣意。”自将急急退去不说。

  她这模样性情,倒与出嫁到药山的青城白盏有些相像。原以为秀外慧中的槿萱天神府上出来的人儿禀性定与她怎么着也会有个七八分合衬之处,全然未料,单就一个荆栀直让不才本天神始料不及,并着大大地改观了对姝妤宫的看法。

  不想这神族中也会生出这种伶俐机敏的仙神出来,泰然自若间进退得当、从容不迫间不卑不亢,温恭有蕴藉,果真不失为一个妙仙也!

  我昂着头跨进道门,随着繇稽元君踱过几节廊道,便才忆起什么地问道:“唔,我且问你,姝妤宫里头的槿萱天神可是思慕你家仙主?”

  繇稽元君回头一叹,幽幽同我说道:“思慕,已然思慕了大几万年。”

  我一时瞠目,怔怔地觑着他一身浸在墨色里的影行,心头胡乱地悟着“大几万年”竟到底是几万年。

  毋庸折辨,数论天垠地荒雄性神仙里头相貌长得十分惊天地泣鬼神者,凤族二皇子凤翌当之无愧拔得头筹。顺下来,司天天君次之,神族黎宸君再为次次之。

  怎之奈何,凤族那位小凤凰的面相与之司天天君、黎宸君却又迥异不同,万不能相提并论同日而语。

  凤翌之貌,虚之惊天地实则泣鬼神,阴美之风拂荷、睹视之芊芊雪。面如傅粉犹玉白,若比莲花花亦羞,回眸一笑倾国城,颦蹙间婉约绮媚。早年间里我偷懒得勤,是以肚内墨浆吃得少,委实描不来凤翌究竟美得如何的惊心动魄、如何的鬼哭狼嚎。

  后几万年里因着我受了灾劫的僝僽,闲着无事也狠翻了几本典籍仙志,翻着翻着,不期技痒难耐兴头一炽,遂也伏案埋头手捉狼毫挥墨走蛇。

  然道文采这玩意也譬如玄门养神聚气之法,需日积月累,多要勤苦不懈,方才能脱胎换骨,终成大道,得一个虚极静笃之境。

  方巧我道法修的将将一般,于文采上偏也无甚天赋。只堪堪诌墨了几本戏折,便再也无任何功绩可言。娘亲曾打趣我:“你倒生就了一颗菩萨心,视众生万物如一,不偏不倚的过分。”

  我大是谦和地回道:“诚然诚然,我是混在玄门里头的佛子,旧话里号我是‘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贤者。”

  窃以为戏折子摹多了便也就能出口成章,不指望才高八斗满腹韬略,总该着一二三四斗恰如探囊取物,挥手即来。届时再与凤翌晤面之际,略是谦虚地摇着青竹扇,风度翩翩地吟着: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何其壮哉!

  呃,始料未及,一时不慎,竟玷了斯文气象。

  文曰:天垠地荒之姿共计十分,凤族翌子白三分、俏三分、才艳倜傥细高挑儿再一分,皆余三分司天、黎宸各得一分,天垠地荒共得一分。

  独得七分之姿的凤翌本以为从此大可睥睨天下,殊不知,却被仙妹念芷将将一语给顶了回去:“身为七尺男儿,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活得好看那才叫本事。”

  这番浅显易懂入木三分的透彻道理委实说得不错,一如醍醐灌顶倾盆凉水,浇得凤翌是寒气彻骨悲怆幽凉,狠郁卒了大几千年方才肯罢休。

  我拾级上了几格台阶子,借着一簇银白辨清繇稽元君所在的方位,继而打趣着:“若不是你在前领路,我只以为现在身处的是姝妤宫呢。”

  他在前疾行的身子顿了一顿,左右巡睃了一圈满园花园,回过头讪讪说道:“那是槿萱天神体念我家仙主,差人送来的鲜卉,我家仙主不好谢绝,并着槿萱天神后来益发送的勤了些,日久天长方成了见今的光景。”

  我瞪目哆口如木鸡,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乖乖我的槿萱天神,好一手高明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良策,借花传情愫、以花寓心意,想她堂堂一位百花天神为了自己的良缘也算是煞费苦心。

  我笑笑:“你家仙主可曾说甚?”

  他嘟着嘴,道:“我家仙主说难得槿萱天神动了腾清院落的心思,总要使她惬心如意。假使她有甚搬不动的物件,叮嘱我不得推辞,须尽心竭力帮衬帮衬才是。”

  我一讶:“腾清院落?莫不是……莫不是他以为槿萱天神前后一番的折腾,是在腾清院落不成?”

  他径点头:“至少在这大几万年里,我家仙主以为槿萱天神的初衷定是如此的。”

  我挑着眉头,大是疑惑:“何以在这几万年间,关于槿萱天神的女儿家心思,你家仙主竟是毫无半分察觉?”

  他幽幽一叹,仰头望着瑶天一簇黢黑,甚是失魂落魄地说道:“便是因为……便是因为……”

  我趋步拢身,心下万分好奇,不仅追问着:“因为甚?”

  他叹道:“因为我家仙主尚在襁褓之时,身上就独缺一瓣‘琉璃玲珑心’,此心又名……‘情心’。”

  第四十九章 莫愁天下无知己

  第四十九章 莫愁天下无知己 此际月华东起,盈盈光色轻薄似纱瞬时笼罩了整壁天宫。皎洁莹澈下,一阵香风拂过,无意曳动廊旁碧翠,霎时间,婆娑暗影随风舞,袅袅婷婷姮娥仙。柔枝嫩条譬如蛇形走步,摇摆不止好似龙遨苍穹。

  繇稽元君抬着头,望着满天星月光辉,凉凉地叹了一回:“荆栀常说: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此话虽隐隐地透着无限哀愁一片伤情,不消说,倒也全然点得透彻、说得在理。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一双明眸却不离丈外几株五色蔷薇花。

  顿了好一阵,他才又接着说道:“琉璃玲珑心,亘古唯绝情。或许在这天垠地荒里,最好的爱恋便是一生一世念一人。”

  我不置可否。

  十几万年间,不才本天神倒也着实犯过几朵桃花、掠过几场风月,怎奈桃花易逝月有阴晴圆缺,夭夭桃花霞光蔽天重又败、太阴星琉璃光华最无常。

  总以为阅多了风月劫瞧透了桃花缘,一颗冥寂沉沉的心不期着坦荡昭明,怎么着也会不再如素常那般活络躁动,孰料世事叵耐者十居八九,而这八九分里,倒有六七分全应在了本天神身上。

  月老仙翁曾攥着自己一把稀疏的白须况味杂陈地与我道说青城白兮与神族黎宸之纠葛百般,并点拨了一十六字:青城白兮,命数桎梏。天缘命劫,可为不为。

  天缘命劫,可为不为。

  为之,则劫;不为,却犹未可知。

  忽地拂过一阵凉风,激得我神识濯濯,冷颤不绝。我紧拢衣袂,略略觉得有些微寒,不禁收起心思,意懒情疏地说道:“你家仙主却在何处,怎地还不现身?”

  却从房内飘出一缕慵懒:“繇稽,既已迎了仙执,还不快快有情?”

  我径直往前踱了几步,赶过那杵在原地呆挣的繇稽元君,雀跃不已:“青城白兮,冒昧造访,若有失礼之处,还乞天神海涵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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