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息一声,轻轻摇头:”此事等我回来再作计较,你先与她周旋周旋。”
她垂首“唔”了一声,眼眉处舒展缓和,再无有之前的黯然忧戚。
青城白兮仙执与神族名义上的帝君黎宸相约决战“仙战台”之事已是传的沸沸扬扬,弄得各族人尽皆知。
我以为今个仙战台周遭今儿个定会被一众好事仙神八卦仙娥围得是水泄不通,作壁上观看大戏。
岂料岂料,老神帝未雨绸缪,在此之前已拟了一道诏旨,谕告曰:十月初八时维霜降,众仙卿家须安身在府,切勿走动游歩。
神族规矩向来森严冗繁,一板一眼得颇是正经八百,既今老神帝降旨普宣,恰似一盆从天而降的凉水,将将浇灭了那些兴致正浓的八卦搬运工。
想那老神帝修行几十万年,悟了多年的道也并不是白悟的。自在我与黎宸“一决生死”的当口来这么一手,委实是姜还是老的辣。
经此曲折波澜,是以我目今立在仙战台上,放眼见到的,也只有黎宸一人而已。一袭直裰皂袍罩在身上衬得他丰神如玉,脚蹬黑色布面绣金沿边龙纹云头靴。满头的青丝乌黑柔顺,很是随意地用一根黑锻带松垮垮地扎着,时而有几缕很不安分的绿云被轻风一拂,搅动纠缠到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地合拢成一股纤细的绳辫,瞧着颇是有趣味。
如今我两人再一次立在这玉石砌成的“仙战台”上,一时感慨良多。沧海桑田兜兜转转,我白兮也已不再是青城山那个终日里只知息事宁人的小主,物事人非事事休,时光荏苒青葱变,在这沧海桑田中、青葱岁月间,我摇身一变,已是青城一国的掌尊仙执。
黎宸,你知道么,其实,扪心自问,我是有些喜欢你的。
少停,他温柔轻语地对着我说:“桃子,……”
这一声“桃子”,多少回在魇寐回首梦醒时分之时,我揝着衣襟,心尖疼痛难消地试着唤过千遍万遍。却没有一回,能如他唤得这般的听得令我感慨万千,热泪盈眶。
我拭了一把辛酸泪,说道:“你还是来了。”
他苦笑一声:“你在这里,我纵有千般不是,却不能不来。”
我目光凄凉地望着他,哭得泪雨滂沱:“你可准备好了?”
他无比苦涩地轻轻一笑,双眸微微一阖,坦然温和地说道:“桃子,我欠你的,今日随你如何,我绝对毫无怨言。只求,只求你莫再折磨我,也莫要再折磨自己。”
不期然地,我瞥见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直接碎在地上化为无形之物。
我祭出青虹剑,双眸一瞬不瞬地觑着他,道:“好,我答应。”
声落,青虹剑铮然一声立时朝着黎宸的肚腹位置马不停蹄地搠去。剑尖异常锐利地刺破他的衣裳,没进他的腹中。
青虹剑见血而隐,并未真真地刺穿黎宸的仙身之体。再说,区区一柄凡剑,又如何能真正伤得了神族帝君分毫?
他睁开眼,看着自己被青虹剑所搠的位置自行愈合。好似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一般。
黎宸抬着一双满是疑惑的如墨沁水的眸子呆呆地望着我,半晌,轻微微地唤了我一声:“桃子,这是……”
我径直奔到他跟前,一把拥住他,哭笑不是地嗔道:“傻瓜,莫非你真的以为我要你如阿爹魂飞魄散一般才肯罢休么。”侧身紧紧地靠着他温热的胸膛,紧些,再紧些,直到觉得安心了,方才解释:“那日阿爹说不怪你,其实我也知道此事肯定另有隐情,可是阿爹的确是因你而魂飞魄散,我身为人子,自当替他讨回这一剑。现在,你刺了阿爹一回,我刺了你一回。如此两抵,这就叫做:一剑还一剑,我们再不相欠!”
他揽着我,深情款款地将下巴尖抵在我的百千绿云丛间,狠狠嗅了一下,笑得像个稚童一般:“不,我依旧还是欠你的。桃子,我欠你一生,你欠我一世。我们此生此世再也不分开了,好么?”
说着,十指相扣,牢牢地交结缠绕在一起,毫无间隙。
我欠你一生,你欠我一世。我们此生此世再不分开。
一生一世一华年,华年亦逝三世缘。
黎宸,我以为我与你只有这命定的一世情缘,殊不知,前生注定今生三世离缘,爱恨湮灭,终皆是,一场错。
第六十一章 桃花坞里桃花开
第六十一章 桃花坞里桃花开 返回青城,还未待我完全立稳身子,神情焦灼的白盏半仰着一张愁云惨淡的已然趋至了过来,挝住我的臂膊启唇慌叫着:“小主,小主,快快,念芷殿下刚刚离了青城,许还能追得上。”
我愣了一愣,疑惑问:“那个‘念芷’?”
她略是一怔,再一呆,顿是哭笑不得:“凤族的念芷公主殿下呀。”
可怜见的,本仙芷适才被黎宸那临别一吻给吻得有些头脑缺氧,脑海里头现在桃花满天开,绽放得绚丽璀璨。双目一觑,东壁厢一朵多情婀娜、西壁厢一朵含苞待放、南壁厢一朵花瓣癹骫、北壁厢一朵翩跹妖娆,端的是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和风一拂,满树的桃花随之缓缓摇曳,偶有叵耐寂寥者,乘间坠里枝头,随着满天红霞随意跌落红尘,蟠极识海,点缀成一道艳羡倾城的风景。
我不可自拔地沉浸在自己的憧憬之中,若非受到外力的一阵袭扰,只怕这场载了春花秋月的风月大梦一时难醒。
回首处,是白盏火急火燎的催促。
她急道:“小主,小主……”
本仙执讪讪地揩了一把嘴角边上飞流直下的涎沫子,呃,忒是不济忒是不济,斯须的功夫就做上了白日梦。
稳定心神,我问她:“你可曾瞧清她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白盏抬起右手膊,挺直了纤细嫩白的食指往卯方一仰,道:“她腾云很是疾利,我隐约是朝着那边去的。”
往东去的么?东,东,东,若是念芷果真往东去的话,那么跑不了了,必是去寻桃花元君了。青城之东,万里之内,唯一坐落着的便只有桃花坞。
我不胜唏嘘。这磨人的妮子,这又是在何时与那桃花元君款曲暗通上的?莫非天垠地荒中的雄性动物都死绝了,怎地一个个都前赴后继地那桃花元君争着勾搭,藤葛不清?
我七窍生烟地抚着额角,有气无力地瞥了白盏一眼,为之惆怅地交代:“好了,我出去一趟。你千万守好了另外一个,莫再出甚波折了。”
她颔首称是。又径问:“小主,此事可是有甚难办之处?”
我望了她一言,意味深长地说道:“也无甚难办地,你就等着本小主凯旋而归吧。”心有思忖:“大不了再闹一回桃花坞,斩一回桃花树。”
随手招来一块很像本小主此刻心情的乌云,踏在上头隐了仙身,抟摇遂往桃花坞而去。
虽则念芷身是凤族仙统,为之凤帝膝下唯一的掌上明珠,即使她见今与那桃花元君将生米煮成干饭稀饭,也不见得能赖在我头上。然奈何我心中却始终有些燥乱之气难以抑制,也许,本仙执一整壁心念念不忘的是与凤族的交情、与念芷的姐妹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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