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下,吴潼天神擎杯的手很明显地一滞,举目望着远在天边的曼妙身形,忍着内心的滔天波澜,眉梢一挑,笑道:“别来无恙,小师妹!”
清风徐徐,茶香四溢。此时此刻,恍若一场做了数十万的大梦,而今,梦醒时分。
……
五百年后。
青城山脚,幽幽古径。
满山青翠交柯错叶柳绿花红间,一缕凉爽夏风蜿蜒拂过,不经意间,曳动远处树杪花梗。
层叠庇荫下,步履款款地走来一眉眼如画身着樱子红对襟襦裙的俏丽女子。而在她身后一丈之处,尾随着一个白衣如雪、头包总丱的小女娃娃。
此时小女娃娃一脸的委屈,小嘴撅得高高上翘,一双水汪汪清澈见底的眸子上皆覆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脚下是故意的乌龟爬。
很快,俏丽女子似是察觉到什么似的,回头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大是不情愿的模样,忍俊不禁道:“你若是再这般故意磨蹭,怕是我们两个天黑之前也转不到黎山老母的府邸。”
白衣如雪的女娃娃包了包眼中渗出的晶莹珠花,倏然顿住步子,可怜巴巴地望着俏丽女子渐行渐远的背影,泫然欲泣地嚷道:“娘亲,我不要拜黎山老母为师,更不要去骊山。”
俏丽女子滞了滞身子,头也不回地沉声问了一声:“为什么?”
女娃娃倔强地屈膝蹲在地上,双手箍住膝盖,仰着一张可爱的小脸嗓音略带哽咽地说:“淳哥哥的师父是钟毓小师叔,素芊妹妹的师父是娘亲,为何我不能同他们一样拜娘亲为师,或者小师叔也不错呀。”
她娘亲被她这一番说辞打得措手不及,愕然怔了半晌,心道怎么现在的娃娃都精进得如此可怕,这可让她这为娘的如何是好哟。
还未待她回转过神,趴在地上的女娃娃像是突然受了无限的委屈,头也不抬地觑着地:“还有,娘亲与阿爹一直说我是你们的女儿,可是为甚淳哥哥与素芊妹妹都姓元,只有我跟着娘亲姓了白?夫子说子随父姓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那为何我不能姓元呢,娘亲?”
俏丽女子顿觉天旋地转地抚着额角,勉强笑了两声,拧眉愁容道:“你这爱较真的毛病竟是跟谁学的?我看呐,你莫叫白夙了,不如改叫‘白较真’好了。”
小白夙猛然抬起头,眼前兀自一亮,立时从地上爬起顶着总丱欢快地奔到她娘亲跟前,一把抱住她娘亲的身子,眨着小眼睛天真灿漫地开口问道:“娘亲娘亲,你同阿爹说说,我改名叫‘白较真’好不好?”
俏丽女子径直摇摇头:“不行。‘白较真’三字太俗气,我看呐……”故作沉吟一番,情不自禁地刮了刮小白夙嫩润的鼻尖,道:“依我看,不若叫‘白夙真’。”旋即摇头否决:“唔,‘真’一字涵义虽好,却太不适合女儿家,我看贞淑的‘贞’倒还不错。白夙贞,倒也像个女儿家的名字。”
“白较真”十分欢愉地跳着脚,笑容灿漫地抬头望着她娘亲:“娘亲,那么以后我就叫‘白夙贞’好不好?咦,念起来,这名儿念起来与素芊妹妹的名字倒极为相似。”滴溜溜水盈盈的双眸一转,笑得很是得意地道:“娘亲,若是将中间的‘夙’字拆换成素芊妹妹的‘素’字,这样看起来是否更像些模样?”
白素贞?
俏丽女子打量了她一阵,万般无奈地叹口气:“随你罢。”半仰头瞧了瞧天色,随手招来一块祥云,柔声叮嘱道:“取出你的白乙剑稳住身子,若是再耽搁,恐怕黎山圣母真要逐你出师门了。”
一听娘亲说得如此严重,虽着被逐出师门正中她的下怀,可是她实在丢不起这个脸。手法娴熟地祭出一柄寒光灼灼的长剑,两只小手揝紧光滑的剑柄,垂睑阖目,轻轻抖颤着细密微长的睫羽,镇定自若道:“娘亲,我们走吧。”
俏丽女子垂首看了她一眼,极为怜爱地揉了揉她头上的小圆包,径腾起云头往骊山的方向而去。
全书完
第九十二章 番外一 凤族·凤念芷篇
第九十二章 番外一 凤族·凤念芷篇 神、魔两族鏖兵荒垠洲之时,完全依附于魔族淫威之下的古巫族集结八万精兵起兵响应,与我凤凰一族对峙于两族交界——祷过山。
多年未曾跨鞍挽弓的父君点兵十万,意气风发地率领大军出征伐叛,深谙韬略的大哥凤羽随侍左右。族中由善晓政事的三哥凤翼坐镇。
旬日,战报传回族内。古巫族以三万敢死兵引凤族大军陷入迷魂阵尽入彀中,而后驱三千金兕兽横冲直闯突破阵型,尽戮我族三军。凤族兵败山倒之时,父君因心中一口恶气没能缓过来,当场崩殂。
就这样,凤族前后历时五载的三子夺位之旅在父皇驾崩后,终于以三足鼎立的方式拉开了帷幕。
先是掌握皇权的三哥凤翼以“莫须有”之罪对二哥凤翌进行发难,不甘心束手就擒的二哥与手底下司职的凤族长老酌商,遂以木樨为号,割据丹穴山东。
死里脱生的太子凤羽在祷过山战场中大伤元神,历经磨难终回到凤族,后在我与幺弟凤念止的斡旋下逃出凤族并在丹穴山南重起炉灶,与二哥、三哥形成鼎立之势。
我自打青城山归来之后便被父君禁锢在族中限制了自由,他还与我寻了一门亲事,本来计划着待祷过山之乱过后就准备让我同那素未谋过面的老虎精成亲。现今父君驾崩,此事于我来讲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大哥东山再起之后,向时宽和温善的性子急遽骤变,记忆力也比往日更甚,时不时的会温存一番当初三哥对他赶尽杀绝戕害至斯的场景,他说这叫作“温故而知新”,记忆犹新的“新”。
我每每皆是一笑置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昔日手足而今不顾旧情,刀剑相向,不共戴天之恨也不过如此。
小弟凤念止平素里就十分厌恶尔虞我诈,在大哥处虚耗了几日后,以心神惫懒为由遂在外过起餐风露宿的日月,直到三年后药王上神将他带回药山做了一个看守药圃的门夫。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又可整日见心怡佳人在东篱下,他此生也算功德圆满。
我在桃花坞住了三年,元君待我始终如一,待三载守孝期一满,他腾云上了九重天在黎宸帝君处奏请同我成亲之事。黎宸欣然许之,并托元君转给我一句话,黎宸帝君想见我。
跟他晤面的那一日碧空万里惠风和畅,再次踏过仙辄桥,竟恍惚生了一种重过阊门万事非的错觉。往事纷至沓来,我摩挲了一把白玉扶栏,感慨良多。
再见黎宸,他已非当日的名义君上,而我也远非昨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凤族公主,等我嫁给了桃花元君,我也算做了他手底下受其庇护的山野臣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仰其鼻息。这道理,我懂。
凤族手足相残、祸起萧墙的行径变本加厉,在天垠地荒传的沸沸扬扬,黎宸问我三位兄长中,我最为满意谁坐那凤族的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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