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在路上见过很多这样的人，恐怕也是像小六儿那样无家可归的人。
她尽量放轻了脚步，不想惊扰到他们，可是当她走过这个人的时候，忽而从那对破衣服中伸出了一只像鸡爪那般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脚腕。
沐凡歌吓了一跳，却听见背后似乎有振翅的声音，一转身，却没了影。
可能是听错了。
沐凡歌又不明所以地转回来，盯着这只手有点头疼。
她可以确定，对方只是个普通的凡人而已，绝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这么被抓着，除非把他手砍下来，否则自己根本走不了。
她蹲了下来，正要仔细端详那人的面容，却忽而撞进了一双大得有些吓人的眼中。
“行行好，给点钱吧……”
那人突然被惊醒了，沐凡歌这才看清，原来是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她的面容太邋遢，让人分不出年纪。而且方才并不是她眼睛大，而是脸太瘦，显得眼睛好像要夺眶而出。
闻言她下意识摸了摸衣襟，她当然什么都没带。
“……这样，你先放开我，我去找点吃的给你，可好？”沐凡歌为难地与她商量道。
那人摇了摇头，又将她的脚踝抓紧了几分。
“这……”沐凡歌捡起地上的石块，偷偷将手伸进了衣袖之中，想着先变个障眼法糊弄过去。
“这个给你，放开她吧。”不知何时一个人影走近，伸出了手，那只干净又好看的手上端端正正躺着一锭银子。
沐凡歌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那般，一时被震住了。
“这位大婶，起来吧。”
她这才发现脚踝上那只手早就缩了回去，她连忙起身，低头致谢。
“多谢这位少侠……”
“大婶，天还没亮，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孤身在此，你的家人呢？”那人锐利的目光打量着她，声音仍是那么清越，即便寻常说话，亦是自带一股风流味道。
糟糕，她怎么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这样的人独自出现在大街上实在是十分可疑，他不会是怀疑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了吧？
“……小哥误会了，我侄子病了，我只是出来给他找大夫罢了。”沐凡歌故意压低声音道，她表面装得平静，心里却跳得如擂鼓一般，越发局促不安。
“是吗……”他顿了顿，又问道，“这么说来大婶可是十里镇本地人？”
沐凡歌一愣，忙道：“那是自然。”
“那么你可曾发觉近日来十里镇有什么异样？”
“这……我倒并未发觉……”沐凡歌冷汗差点留下来，她脑中只想着怎么快点脱身，要是再问下去可就要露馅了。
“大婶的侄子住在哪里？也许在下可以帮忙。”他忽而换了个问题。
“就在桐花巷十字井旁边……”沐凡歌知道他还在试探她，她必须得不假思索得报出一个地方，她报的是破庙附近的一个地方，不过那附近人家那么多，他未必真的回去找。
“江哥哥，你怎么在这里，江大哥让我催催你。”他身边忽而冒出一个娇俏的女子的声音。
“他可是发现了魔族的踪迹？”那人问道。
“这我可不清楚……咱们过去看看便知。”说着那女子抓起了他的手。
“唉，合欢，我早说过在外面行事不可如此随便。”那人抽回了手。
“那就是说，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能这样喽？”
“我不是这个意思……”
“哈哈……”
-
“唉……你哭啥？”
出声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人，沐凡歌这才惊醒，抹了抹眼下，才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潮湿一片。
其实她方才一直不敢抬头直视他，待两人走远才看清了他的背影。
错不了，她绝不会认错他的背影，不，应该说到此时她才发觉，他的每一种样子，从来没有被她从心头抹去过。
没想到，自己出来没多久就遇上了他，这样看来，他的伤应该是都好了吧？
还好那合欢公主还缠着他，他身边从来不会冷清，恐怕他也没什么功夫想到自己。
见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就放心了。
她擦干了眼泪，对躺在地上的妇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向小六儿拿回手镯之后便去云霞派看看，之后她就可以重新回到须弥界，永远不再出现。
于是她往回走去，走了没几步，便听到前方一片丝竹之声，夹杂着诡异的抽噎，还有敲锣开道的声音。
接着一队披麻戴孝的队伍往这边走来，瞬间纸钱弥漫了整条街道。
“唉，原来是李家在办丧事。”她身边的妇人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头都没抬，继续趴在地上。
沐凡歌从没见过这阵仗，于是向边上走了走，目送着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
修真界很少像这样大半丧事，因此她师父走的时候，也就是念了几遍往生咒，烧了几部经书便了了。
唉，人有旦夕祸福，人命总是更加脆弱。
直到送丧的队伍走出去老远，沐凡歌却仍有些愣怔。
奇怪，他们所抬的棺材里似乎是空的，抬棺材的家丁连脚印的深浅都与其他人差不多，这便说明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边走边疑惑，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凡间的习俗本就如此？
她出来了半晌，走回破庙时天光已大亮，小六儿也醒了过来。
见到她走进来，却是一愣。
“你是……”
“咳……小子，昨天老身救了你，现在全忘了？”沐凡歌说道。
小六儿果然打了个哆嗦，不解道：“可是你昨天……不长这样啊。”
虽然昨晚夜黑风高，可是月色却很好，小六儿的目力一向很好，偷东西都很少失手，昨晚见到的明明是一个年轻貌美的仙子，自己还与她讲了许多话，怎么今日却变成了一个老太婆了？
难道是自己昨晚被揍成了一个猪头，而产生了幻觉？
沐凡歌见他露出痴傻的表情，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倒不是故意要吓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
她低声念了句咒，接着身上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真的是仙子姐姐……！”小六儿见她露出这手惊为天人，没想到他一激动就跪了下来，连连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沐凡歌连忙阻止了他。
“仙子姐姐，我从小就崇拜神仙，神仙对我又有救命之恩，现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个真的……请仙子姐姐收我为徒！”
闻言沐凡歌啼笑皆非，她虽然苦心孤诣了这么多年，可是从没想过要收徒，在她的想法里，要收徒也该到了师父那般的境界，才不至于误人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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