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君想告诉魔君，想必早就说了吧？为何犹豫到现在呢？”雷魔使胸有成竹地看着她，“少君不愿意说我也知道，在少君心里根本不愿承认他是不是？少君原本是修真界的修士，落到如此下场，还不都是拜君倾所赐？”
沐凡歌心中一惊，虽然他说的是实情，可是这个雷魔使也太张狂了，看他这样子，已经丝毫不将魔君放在眼里，不仅直呼他的名讳，而且一点也没给他留面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也不与凡歌小姐拐弯抹角，您可知道君倾当年为何要入魔吗？”雷魔使忽而道。
沐凡歌一怔，不知道为何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当然是为了报复仙界。”
“凡歌小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雷魔使摇了摇头，缓缓道：“他以为他入魔能对仙界有什么威胁？他早就能破开空间任意来去，为何又一直窝在魔界，韬光养晦？他几年前就已经得到过云霞派的万象卷轴，为何那时又将卷轴还了回去，直到现在才开始让魔族通过卷轴破出若水之滨的封印？”
“……为什么？”沐凡歌一下被他这一连串问题问得有些发蒙，她总觉得这个雷魔使话中有话，她看着她的目光，就好像是那种在看戏时的戏谑和怜悯，令她浑身都不舒服极了。
她直觉他接下来的话必定会令她更不好过。
“那是因为……当年他在无息岛的时空乱流之中窥见的天机。”
雷魔使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有几分骇人，只听他一字一顿道：“他看到的不是别的，正是十几年之后，有一个长得酷似宁简仙子，还有他自己的少女，会得到九转琉光镯，会决定众生的生死，会改变三界的命运……”
“你猜这时候的君倾会怎么做？”
“他在极度癫狂之时，不必特意入魔，心魔油然而生，他与宁简的骨肉凭什么要当救世主，凭什么要拯救那些卑鄙自私，害了她母亲的神仙？他要改变这一切，改变三界的命运，他要征服三界，他要神仙都对他俯首称臣。所以他来到了魔界，一步一步当上魔君，这样一来，一个身份是魔君之女的救世主，谁会相信？又如何救世？”
“当他得到一张万象卷轴，见到上面的第一句口诀‘九转琉光得造化’，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可是那时小姐您还小，还不到他实行计划的时候，于是他又将卷轴还回去，静等时机，直到琉光法会……”
“够、够了……”雷魔使每说一句话，沐凡歌的脸色就苍白一份，说到这里，她不由倒退一步，差点站立不住。
“怎么，现在才发觉他是这种人？凡歌小姐，你不会是真的被他蒙骗了吧？君倾何曾会有真心实意？他要你认他，当这个少君，不过是要你不能再插手魔界与三界的事情罢了，九转琉光镯的威胁也就不存在了……你看他想得如此周到。”
“别、别说了……”
沐凡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令自己不至于颤抖起来，可是她真的觉得好冷，直冷到心里去了，她使劲抱紧了手臂，却并没有感到一丝温暖。
不久前那个激动地紧紧抱着她的人仿佛尚在眼前，她一直提醒自己要小心这个人，别被他的惺惺作态所蒙蔽，可是就在那一刻，她没法说自己一分感动也无。
他是那么暴虐的魔君，可是当他愿意向她解释，向她诉说对宁简仙子的一往深情的时候，当他拿出万象卷轴，说要当做礼物送给她的时候，她的内心出现过一丝的动摇。
差点就信了，差点以为，他真的打算将她当做亲生骨肉好好对待。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以前不知道自己的悲剧从何而来，是谁造成的，现在却知道，完全是她这个血缘上的父亲，亲手自导自演的结果。
她知道雷魔使不是什么好人，他告诉自己这些当然是另有所图，可是他说出的事实，字字句句都印证了那些无法解释的问题，不由她不信。
她原本只以为自己的生父只是为了替母亲报仇，行为极端罢了，没想到，他根本就是罔顾人伦的疯子，一个不配有情感的渣滓。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后来雷魔使又跟她说了许多，无非是答应她救治江轻石，同时她必须得交出魔婴，与他里应外合，一起拿下君倾。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了，好像说了好，要他等她的消息。
-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门外，却见到含瑜又出现在江轻石的房中，她靠近了些，听到他们在说话。
“江大哥，要我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含瑜的声音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含瑜，你记得吗，我当初带你回修真界，交给云霞派，是看中了你的慧根，见你身世可怜，要你回归正途，没想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不仅被恨意蒙蔽，而且还害死了朝雨大师……这么说来，其实朝雨大师是我害死的……”江轻石低声道，沐凡歌一怔，她倒是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从没见江轻石如此自责的样子。
可是这件事又不是他能控制的，若真有人会怪他，岂不是太荒谬了吗。
“那又如何，那个老太婆管东管西，是她该死……江大哥，你难道后悔了吗？”
“要我怎么说你才会懂，含瑜，我原本只将你当做妹妹一般，自你选择了入魔，便当我看走了眼，救错了人罢了，你还有什么怨气，全冲我来便是，往后不要再害别人了。”
“江轻石，我恨你！”含瑜低声啜泣了良久，扔下那么一句话便摔门跑了出去。
她迎面便撞上了沐凡歌，却没有看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凡歌，你怎么在外面？”江轻石连忙起身，将她从门后拉了进来。
“脸色怎么这么差？发生了什么？”房中，辰宇也在里面，方才含瑜进来的时候他远远地躲在房梁上，不想见她，此刻见沐凡歌也没有示意自己过去，恐怕他们有话要说，于是仍是呆在房梁上。
“我……没什么……”见到江轻石，她终于回神，坐了下来，见到满桌子的糕点，样式比昨天更精致，更丰富。
她拿起了一块，在手中看了良久，却没有吃。
“凡歌，你究竟怎么了，你是不是都听见了？我……”
沐凡歌放下了糕点，伸出玉指点在了他的唇上，让他不能再说下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说着她不由分说，将头埋进了他的怀中，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好闻气息，直到此刻仿佛她的魂灵才再次归位，她的身体才恢复了直觉，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永远相信你，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不会骗我的，是不是？”沐凡歌抽抽噎噎道。
江轻石被她突如其来的情感流露搞得手忙脚乱，哭笑不得，虽然投怀送抱什么的他是很乐意接受，却不知又是谁惹了她，连忙抱紧，一边轻抚着她因为激动而急剧起伏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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