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治了个正着的共工无暇看儿子,无奈且羞耻地别开眼睛,不忍多看一眼可怜的殷契,昨夜明明送了四封告急信来,主子根本碰都没碰随意落在一旁继续看闲书。
“胡说!我在门口遇到共工,他说他每天都给你送信!”
此话一出,共工顿时觉得自己沦为了埋葬中天英才侩子手的一大帮凶,更是愧得万分。
反观侩子手少昊,他从容不迫地换了个姿势,只手撑在扶臂上,谎话被戳穿也面不改色,“他每天送的岂止是信,天西每日那么多书简急件,兴许压在里头了吧。”对弟弟招了招手,“来来来,扯着穷奇做啥,共工方才看着你这么捆着他宝贝儿子指不定日后怎么拿你开涮。来兄长这儿歇息歇息,西王母娘娘这酒可谓极品之中的极品呢。‘家务事’咱们日后慢慢处理,现在在人昆仑呢,怎么做中天帝子的你!”
年少的殷契毕竟性子单纯,三两下就被少昊唬住,哼了一声就甩开穷奇就往兄长边上落了座,愤愤不平对着共工道:“共工,本帝子是念你思子心切却又老爱逆子逆子的骂,所以特地把你这逆子绑来,看你是要断他八段还是三十六段,赶紧断一断省得本帝子还得天上地下的替你教训儿子。”
共工正想偷偷跟殷契陪个不是,没想到他倒打一耙打到自己身上来了,于是乎又别开脑袋不应声。倒是西王母垂怜一般瞟了眼被捆成一团的穷奇,挑了挑眉顺手就给他解了束缚,“共工,既是自家子孙,但凡知错能改造福六界便是我神族之幸,别太苛求了。毕竟你水神一族血脉微薄,这最后的一根苗子还是得留下的。”
丹蔻指尖又是一点,将兽形的穷奇化为了神族姿态,他长发高束,金光长袍加身,美得如秋露芳华,从未见过穷奇真神的殷契瞪圆了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刚刚还拴在自己手上的那只丑恶的凶兽!
共工回过神,连忙道了声谢,西王母的一番话直直说到了心坎儿里,对于自己这个独子他爱之深责之切,穷奇青年时过于顽劣莽撞,为水神一族惹来无数灾祸,他这才在大怒之下贬黜了儿子,甚至任他化为了凶兽。
但时间匆匆,带走了他当年的怒火,留下了的是伤心失望的硝烟与焦土。
穷奇扶着地站起身,许是很久不曾以神族姿态行走,直立还有些趄趄趔趔,他径直走到共工面前沉静地垂首,不发一语。
此刻的无言以对却比千言万语更能表露自己对于父亲愧疚之情,他年少丧母,父亲万年来养育之恩点滴历历在目,虽分离数千年他片刻不敢忘,随着时间他慢慢从无知变得成熟,才发现当年任性莽撞的作为多么幼稚。
奈何已化为凶兽,神界他进不去,神乡他回不去,只得明里行凶兽之事,暗中替天行道除奸扫佞,夜夜对着漆黑的夜空孤鸣,直到今日……
共工看着此刻低头的儿子,半响伸出了手拍在他肩上,语重心长道:“难得西王母娘娘宽容你,且坐下吧。”
穷奇也难得露出了笑脸,眼角微热,安静地随父亲落座,再不见刚刚那头巨兽的狰狞气态。
西王母满意地点点头,转头对少昊继续先前被殷契打断的话,“前些日子祝融曾到人间界走了一遭,回来后对你大加赞赏,想来常羲姐姐知道你有今日的成就定会非常欣慰。”
少昊先是扶持仙界力压魔界成为六界中第二把交椅,再在人界凭借一己之力开边界,造疆土,为人类开辟出堪比神界的广阔幅员,之后肃清魔界叛乱,整治冥界乱局,收复阴阳难辨的阿修罗界,一举推动六界新一轮的权力更迭,将本就高不可攀的神界地位与声望又扶上一层楼,居功至伟,更让世人叹服的是少昊的神龄只算得上成年不久,能有这般神力和远见,世间难逢。
许是听多了这类的夸奖,少昊一笑置之,“前几日误打误撞破了赤松子先生的石室幻境,小侄心中真是过意不去,望娘娘日后能多帮衬点,为小侄多多美言。”
西王母呵呵掩唇一笑,“当年赤松子一意孤行,将那诡异的石室设在我昆仑,本主本就不豫,现在你‘误打误撞’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没事,赤松子那儿本主替你担待着。”
“多谢娘娘。”
少昊说罢打了个响指,仙婢自他身后端出一个小酒坛,其上草草写着“白羽酿”三字,幽幽透着一股香气,慢慢端到西王母面前,“小侄曾闻娘娘爱品美酒,今特奉上此酒,愿娘娘喜爱。”
西王母老早嗅到了这抹醉人的酒香,笑呵呵地让人开了封取酒,微抿一口便点头连连,“这白羽酿醇香绵长,虽是新酿,厚度却比得上陈酒,令人舌尖战栗,回味无穷!好手艺!”又抿了口才问:“天西哪儿来的能工巧匠,竟造得出此等佳酿,你小子还不快为本主引见引见!”
殷契卖乖地探出了个脑袋,表情是那个神秘兮兮,“娘娘,若是喜爱此酒的话,我王兄在仙界招拒府的酒窖里还有很多,只要娘娘一声令下,莫说一坛,整个酒窖小侄儿都给您搬来!”
西王母笑怪道:“本主要见的是人,又不是你王兄的酒窖子,你小子着急出个什么头。”
殷契刚要说话,却被共工抢了个先,“回娘娘,是不是让您见了天西的这位酿酒师傅,可答应天西一个条件呢?”
西王母皱起眉头,“这可是千金换一面啊,似乎不太划算。”还有点亏。
共工笑得那个勉强中带得逞,又言道:“外加岁岁十坛白羽酿?”
此话一出,招来了对面少昊的一个横眉冷眼,那头可高兴了坏了嗜酒成性的西王母,“什么条件?”
少昊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十坛美酒换一个囚徒,敢问娘娘划算不?”
西王母一听,心底似早有了底,脸色沉了下来,“少昊,本主前日是碍于常羲姐姐的面子同意你去见赤松子,也想过你可能会遇见她。不过,她不是你可以随意带走的人,你也不是可以随意带走她的人。”说到一半,叹息再道,“天道在上,不可逆天而为。”
少昊听了,也不着急答话,弄都周围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许久才听他冷冷答道:“天道是何物,没听说过。”
他的声色原是暖暖朗朗,此刻透出的是清清冷冷,说的共工等人皆不敢帮腔,既是怕逆了西王母的鳞,又怕搅了少昊的局。
“少昊,本主原以为你经过历练能独当一面定然沉稳有虑,没想还和个稚儿没两样。”西王母果真放下酒杯,沉拉下了脸,严肃道:“峕姬生下来就注定她了不属于六界任何一方,任何一人,你莫要为了一时情爱毁了你二人的前程,甚至小命!除了八十多年前在神农侍奉听訞的日子,你们见面的次数甚至可以拿指头数!”
少昊突然露出一抹笑意,那种冷漠与讥诮在他的深深幽瞳里闪动,“娘娘,继承月神族血统的人会仅凭一见钟情便冲动鲁莽么?而您的侄女儿,看起来像是个让人一见钟情的人么?我们两个都是您看着长大的,如果没有稳妥的办法,您认为我们真会抛下前程抛下家国抛下神职抛下众生只为自己一天一日的你侬我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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