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日特地绕道神农,按你说的,曾一探烈山。”她止了笑,又道。
“如何?”
峕姬蹙眉,“甚是奇怪。里头结界满布,机关层层,别说见到父神和王兄,就连一般宫人都难见一个。”
少昊闻言也皱眉,想了想又道,“听訞帝妃的夜露殿可去了?”
她点点头,“自是去了。母妃当年曾告诉我内有一方密室,我寻了记忆进去找到这个。”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张咒笺。
少昊接过一看,其上用血水画出串串恶毒的狠咒,他稍顿立刻大吃一惊,立刻放下咒笺跳坐起来,反手抓起峕姬的手,撩开其衣袖,果然那细嫩的手臂被恶咒剐出了数道伤痕,看似细碎,但咒术深入骨肉痛自是一般不可比。
他不禁自口中滑出心疼叹息,“真不该让你一个人去……让你受累了。”
峕姬摇摇头,按住他的手掌,微微一笑,“无事。怎么说也是我的家人,我该帮忙的。再说找到解咒之法即可,这点痛我还忍得住。”
他抿了抿唇,看着她略略浮白的脸色,大掌轻轻悬于她的伤口之上,柔软神力一涌而出,静静勾出藏在里头的毒咒,“一时半会儿还解不开,我先帮你把咒语弄在皮肤上。”
少昊指尖上点滴划出莹白的柔光,光点轻轻在她肌肤上滑动,一条又一条黑紫色的咒术被缓缓拉出,他小心翼翼的,深怕一个不留神弄痛了为他受苦的峕姬。
她抬眼看着眼前额角泛出薄汗的他,心里一股暖流溢出,柔柔蜜蜜的,随着伤痛减弱,心口的温暖渐深,原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在昆仑上守着天晷,孤单寂寞如影相随,今日能得此君青睐,她何德何能……
少昊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想法,只是默默地仔细地为她缓解咒语带来的伤痛,这样的心揪和仔细怕是他生下来头一遭。
峕姬含笑着抽出一条素净的丝帕,轻按在他冒汗的额角,为他拭去他的劳累,“少昊,此咒出于神界。”
他指尖停了停,随即点点头,“能自由出入烈山庞大结界群之人除了神族再无其他,下咒之人大概是想若不能生擒暗探者,便下死咒要来人出不了烈山,却没估计到去的人是你。”
峕姬乃时空之神,身份神秘,法术亦然,即便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也难以揣测与她相关联的制敌之法。
她道:“所幸我利用了天晷的定时之法,若我用的是自身的时术必遭反噬。”
少昊终于停下忙碌的手指,端看了会儿她的伤痕,道:“未必。有的咒术未必是当下反噬,厉害的会记录触发者的法术,待日后发作,旹儿,未解咒之前别用时空之法了。”
峕姬皱眉,“这……此时此刻兵临城下,我想帮你。”
他摇了摇头,“这不是兵,前面大军是你神农的子民,后面的将领是我的挚友蚩尤,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我必须要用最小的牺牲换回最大的和平。”
“那么我用定时之法去找蚩尤,对他晓以大义此战兴许不需再打。”峕姬扯住他的衣袖,急答。
他还是摇头,笑容拉下,嘴角平冷,锐利的双眸紧攫住她,“这件事不是我俩能够插手的。旹儿,我怀疑共工的昏迷和你的中咒都是同一伙儿人所为。你可知何人……”
峕姬一顿,咬了咬唇角,少昊聪明无比,世上难有事能瞒过他,心里轻叹,“你还是看出来了。”
“你本今晨该至,却迟迟才归,还故意隐瞒伤势,想来此事必与此人有关。”他的眼神深深,似有穿透她心事的能力。
她淡淡地释然一笑,似含着些许嘲弄的语气,“我不告诉你我中咒是怕你担忧,扯哪儿去了。”将臻首凑近他怀里,侧躺下,窝进他的气息中。
少昊也顺势一躺,抬手将她拥得更实,就像当年初遇时,他也是这么抱着她取暖,将二人的体温合二为一。
“我……哎……那个咒语虽是后土神力,但渊源出自昆仑。”她忍了挺久,一直纠结要不要说出来,终究还是开了口。
“……你可确定。”他虽瞧出是后土搞的鬼,但他素来不关心此种毒咒,对其来历难瞧出一二。
峕姬语气暗含着混乱和沉痛,又道:“这世间知道这种咒术的只有三人,而能在烈山用此咒伤我的只有一个,可我在烈山徘徊许久,都找不到他……”
少昊轻轻吻了吻她的额,“我知道你为难,我自是信你,别说了……”
她轻轻抬头,对上他垂下的双眸,那眸中的深邃和专注更让她心酸,几番挣扎才缓缓道:“是亓官思,当年在昆仑姨娘只将这项法术教给他,待他修得金仙再突破神与仙的界限之后方可使用。”
此咒为神咒,虽立意恶毒,却也是在危急之刻自保的神技,但以他区区仙者之身不可使用,使用者除了神族,其他人必须要拥有与神族抗衡的躯体和神力,否则下咒不成,反噬加倍。
少昊一听这名字,眼神果然又深了几许,“倒是学得够深远呢他,西王母估计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子竟然将她的咒术下到自个儿侄女儿身上了。”
将眼神移开,投放到桌案上,伸手一挥,一方书简和不知何时掉落于地的咒笺腾空飞来,道:“听你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一事,看来这下咒之人不太像后土,倒像后土将来的继承者。”
神族虽不老不灭,有些神职却有岁限,就像火神殷契的神职未来将由祝融执掌,水神共工的神职本也是定穷奇为继承者,而后土是共工的长女,自幼天赋异禀,被定为掌管地土的四大神祗之一,由于年纪尚轻并未听闻有继承者一说,但今想想,或许她有也未可知,毕竟后土不可能加害自己的父亲。
“你瞧,这两种字体是不是很像。”
峕姬侧首,仔细瞅着眼前的书简和咒笺,一笔一划之间确实有许多相似之处,“这……这是何人的奏报?”
少昊眼神越来越冷,声音近嘘,“是黄帝。我想炎帝和榆罔应该还没事,他们要动用神农剩余的军力就必须要用炎帝或榆罔的手令。只是他们能设下此咒伤到你,那就表示神族的秘密已经泄……”
峕姬似想到了什么,回避似的转回脑袋打断了他未完的话,贴在少昊肩上,双手紧紧抓住他前襟,“别说了……别说了。我……”
害怕了……
不是没想过……只是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瑶姬会罔顾法纪违反神法帮助人族取得神之躯,难以想象自己的亲姐姐竟勾结区区的人族绑架父神和王兄,她更加难以相信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亓官思会摒弃宏愿,为虎作伥。
这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这样……怎样才能找到父神和榆罔王兄,怎样才能挽回蚩尤和刑天的怒气,怎样才能拯救早已身处水深火热的神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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