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大牢牢不可破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但她愿意为他一试,心里蓦然燃起一团火焰,让她觉得赴汤蹈火亦心甘如怡。
榆罔察觉了她的想法,微微笑着,“小赑屃……”大手抬起,轻抚了抚她的脸颊,黑暗中看不真切,私心其实想再瞧清一些她的模样,这个陪伴了他六十多天的小灵兽……
“赑屃啊赑屃……神族岁月无尽,吾此刻竟堪比风烛……你自己逃吧,替吾告诉少昊和蚩尤,若还记得当年相扶相持同甘同苦的情谊,就立刻罢手……神农,咳咳……经过数万年几代炎帝的苦心经营,神农却换得如今鱼龙混杂,根基不稳,是天道的命数,也是神农氏的报应……大厦将颠,非一木所支也……今时不同往日,咳,黄帝等人已经掌握了神族的弱点……让他们速速撤兵,留存实力,他日再图报仇也不迟……”
赑屃一听不答应,恨恨地紧握住他冰凉的手,“要走一起走!”自怀里掏出一刻散发着幽光的珠子,柱子上有海水流动,有暖风扑面而来,是东海的信物,“帝子,您瞧!”
榆罔立刻惊住,缓缓接过珠子,颤着唇道:“这,这是!是她?!”
她含着微笑激切地点头,“正是女娃姬上!九夷大军一路砍杀曾驻军东海海岸被姬上察觉了。虽然她已化为精鸟,但这半年来都盘桓在烈山周围。赑屃能够找到您还是姬上的灵珠指的路!”伸出双手,包裹住榆罔的手,虽然小手包大手,但一股暖意慢慢从肌肤蔓延。
六十二年三个月零八天,他足足在这里呆了六十二年三个月零八天……
他听过蚩尤受刑的怒吼,他听过黄帝恶毒的讽刺,他听过瑶姬如浮萍般的愧疚,他听过牢头的狗仗人势,他什么都听了,什么都忍了,过去几万年艰辛岁月加起来都没有这六十二年受苦的分量。原以为皇族能够保住峕姬一人便于愿足矣,失去神力、王权的他死活再也无关紧要。
可女娃在等他,她在等着唯一的兄长去守护家园,守护王族最后的荣耀!
手里捧着暗光流动的宝珠,耳际的风声像幼年时母妃的咏唱,像骑马时父神的挥鞭,像嬉闹时妹妹的欢笑,像习武时少昊的剑舞,像对战时蚩尤的挥斧,像监国时刑天的旌旗……像那个风大的夜晚,他眼睁睁地看着蚩尤被囚,峕姬被遣!
“殿下,女娃姬上即使成了精鸟还记得自己留着神农的骨血,尚且是您呢?您不能放弃,炎帝君上也不知被关在何处,如果连您都放弃了,神农大地便如无人之境,让那些窃贼为所欲为厮杀掠夺!求殿□□恤受苦受难的百姓,振作再振作!”
心起波澜,是啊,似恨似怨,怎可躲在一方死牢与生命纠缠……
女娃啊,你是否和王兄一样时刻思念着家乡福泽的沃野,是否和王兄一样时刻眷恋着父母庇佑的疆界,是否和王兄一样时刻渴望着神农无垠的长空?
是否曾后悔过离了家?
他紧紧攫住珠子,用珠子的灵气抓住最后一丝神力将所有精气慢慢汇聚,垂下头已冷汗淋漓,额头靠在的赑屃的指节上,低声道:“咳……走吧,先去本帝子寝宫里带走吾的榆木珠……咳咳咳,是劫是难是生是死,且让本帝子遇遇看!”
赑屃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拼上最后一丝气力同意出逃了。
嘴角轻扬,是从未有过的灿烂,手被他靠着,只能用额头碰了碰他的发旋。
说是安慰他更像在安慰自己……
殿下,请相信赑屃,我一定以生命保护您,守护您的!
“诺。”
第二十六章战入胶着(下) 2,大破晦冥
阴云万里,血流成河,曾碧野无尽的涿鹿已经化为了冥界地狱。
由于地势平坦,于进攻方的蚩尤大军极为有利,神农部队排兵布阵只消立于高处便一览无遗,防守方策略不攻自破。
风伯飞廉在前,雨师赤松子在后,面对黄帝手下应龙的水龙攻击毫无手软,一个抬手风云化为漩涡,响彻天际的雷电破空打下,地上寸土已无活人,此阵后人称为“晦冥”。
少昊黄帝等人见蚩尤大军攻势如此之猛烈,突然意识到刑天的计谋,想来九夷部落和神农叛军多是东南方驻军或居民,对于越来越北的战场极不熟悉,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易攻难守的平川职野自然要趁势出击,兵贵神速!
于是少昊命殷契等将领让军士们将随身短兵如刀剑等假意用于防御,手举□□等远战兵器诱敌后退,使其深入涿鹿中心地带,等待下一步部署。
涿鹿中心地区没有补给,且深入敌军腹地,若一个不小心被神农军截断链接,无异关门打狗,大大不利。
刑天极为反对深入涿鹿,但杀昏头的蚩尤志得意满又心存急志,他道此涿鹿不得不入又必须入内,不入涿鹿则只能打些疲弱小兵,少昊黄帝等主力潜伏待发,如鲠在喉!且他们补给早已不够,关键并不在于还能拖多久,关键在于他们能否今天或者明天就战胜敌方,回防后撤!
故在蚩尤的极力说服和雷霆决断下,蚩尤主力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袭涿鹿中心地带,一举夺下神农军约三日粮饷,缓解拮据的后勤补给。此一追击得力,这才让忧心忡忡的刑天相信蚩尤的决断是对的,于是领兵相助,欲求速下涿鹿,生擒敌将。
两方各有计谋,或明或暗,或探或测,却竟再没有大规模拼杀之举,大战进入胶着期。
七日后,九月廿一日,战场上忽起大风,涿鹿的植被早被如火如荼的大战摧残的一丝不剩,沙土随风卷起,遮天蔽日,不见前路。蚩尤军无奈,只能退守一隅,伺机再动。
这日晌午,黄帝亲信终于自玄女族请来黄帝独女妭姬,由殷契帝子亲自迎入主帅大帐,帐中几人聚首谈了约有三个时辰,日已归西,这才将计策敲定。
翌日,刑天果命风伯雨师布阵引来谷风天水,一时间竟克制住了天命的狂风飞沙,力挽狂澜,再次将涿鹿的气候扭转,回到那不见天日的阴雨黑天。
一杯黄酒下肚,让豆大的雨滴打了个激灵,风伯飞廉眯眼笑了一声,“赤松子,没想到你小老儿竟有如此美酒!笑纳笑纳!”
赤松子气呼呼地盯着飞廉豪饮美酒暴殄天物,“你这黄毛小子,偷窃老夫藏酒还如此不遮不掩!”
他和共工系水之神职,口腹碰不得酒水汤羹,在他取得神之躯之前嗜酒如命,如今碰不得只得收藏起来,闻闻酒气也是愿意。飞廉这臭小子倒好,连夜跑到他的酒窖里,挖了一半藏酒,如今就剩下这么瓶千年黄酒,本就气不打一处来,碍于刑天的面子没有动手,这小子竟然还当着他的面豪饮,简直欠揍!
飞廉打了个饱嗝,依旧不知悔改地笑嘻嘻道:“汝就是想不开。”故意一般晃了晃酒壶,“这世间美酒就和人间金钱一般,生出来就是要挥洒的!万物这才有此消彼长之道,哎,亏汝化神多年,竟然连这点都参,呃,”又打了个嗝,“都参不透,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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