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女回头,看着旹姬慢慢走远,知道她是去见白帝,脑海又不禁浮现了近来仙界突起的那段传闻。
那段是关于旹姬和少昊的传闻。
旹姬是六界中唯一的神,虽然居于仙界,但地位超然,素来独来独往,深居空川,连天帝都要对她俯首,知道她的人甚少却而无不对之充满好奇,就连司理四季的春香秋冬四位上仙都只能凭借上古流传下来的传说粗略描绘着姬上的过去。
烈山乃是上古伏羲炎帝的大殿,相传旹姬乃是炎帝最小的女儿,从小离开烈山,便不若瑶姬等公主出名,而今姬上会想念烈山也是难怪,至于长留山,那又是另一段传说。
长留之神少昊,帝俊和常羲所生的帝子,以鸟为腾,以凤为族,拥有月神血脉的西方神祗,他立华夏造东夷,又在东海大壑之上建立了一片如仙界一般的大国,深受帝俊的器重。据闻少昊之国有太阳神羲和以及月神常羲的庇护和神气,守护天晷的旹姬必须长年居于少昊所在的土地上,于是他为了她建立如今的空川凌殿,两人曾有一段爱恋……
少昊早已是湮灭的神祗,故去的神只能成为传说,而仍存在的神却也成了传说。
神界万年前的覆灭,那里有着旹姬的父母,有着她的兄弟姐妹,有着她的族人,说不定,还有她深爱的人。
英女服侍旹姬已千年,她隐隐感觉姬上的心早不在六界……
英女看着纤瘦人儿走在由空川水凝聚的楼道上,微微一叹,离开空川凌宫,如来时般悄然。
千万年前,少昊和旹姬,一个身负金天一族大任的帝俊神子,一个默默守护天晷神器的炎帝神女,那又是怎样一个故事,时过进迁,已无人可知……
空川凌殿,位蓬莱三神山之巅,万年前曾随着神界动荡而毁灭,此后由天帝为迎接神女旹姬下仙界而亲手修复的仙界神境。
顾名思义其有最美的两景,一是其处仙界第二高巅,空川借旹姬神气引蓬莱之水飞流成瀑,在天晷的辉芒中奔腾成缭绕神殿的云雾,二是无时无刻皆浸于云雾之中晶莹如白玉的凌殿,它以神殿之空灵清透凌驾于天帝的昆仑天阙之上。
凌殿偏殿对坐着两人,一人一身金光长袍,腰间系着一把曲尺,毫无坐姿地斜靠在椅子上,虽是男仙,却美的如秋露之华,乃是秋之仙蓐收。一人一身月光白袍,腰间环着三串银辉明珠,优雅的正坐椅上,雍容俊逸,笑对蓐收,正是白帝显纪。
蓐收能言善道,白帝儒雅温厚,两人相识已久,此刻相谈甚欢。
忽而一声轻唤传来,“白帝殿下。”
白帝和蓐收闻声望去,见殿门口喷泉处不知何时已立着一名女子,容貌平平,长发垂地,毫无装饰,嘴角含笑,息若浮云,气质淡雅,白蓝色绡裙上有流水白云在流动,幽幽立于白烟流水间,如梦似幻。
蓐收敛笑,急忙起身,拱袖垂首:“秋仙蓐收见过姬上。”
白帝从未见过旹姬,今听蓐收一唤也站起身子,看着那名容姿普通的女子,才知原来她就是旹姬,也是拱袖一礼,“白帝显纪见过姬上。”
“免礼,坐吧。”
旹姬淡淡的应着,漫步走到偏殿上座,轻轻撩裙落座,又道,“方才在殿外见你俩聊得如此开心,看来蓐收和白帝殿下很熟啊。”
蓐收”嘿嘿”坐下,言道:“小仙司秋之时令,白帝殿下掌天西之丰饶,故而素日多有来往。”
旹姬淡笑点头,又对白帝道:“听闻殿下仙才绝艳,一千年位列仙班,一千年得登五帝之位,执掌天西近四千五百年,如今一见,殿下仙力蓬勃,筋骨精奇,又能得月御望舒的馀耀之珠,果是不俗。”
白帝一愣,看了眼自己腰间的三串银珠链,温和一笑,“不愧是姬上,一眼就能看穿这是月神的月辉珠。”
旹姬端看着白帝,又看着他身上的银珠链,神色或带几分恍然:“如此清俊的神之气,又能瞒过谁呢,本姬他年曾与常羲娘娘同游月下不周山,而今回顾,月上已是望舒……”
蓐收跟随旹姬几千年,她一向都是镇定自若,平淡冷静,万物都不能令她一动,而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她有这样的神情,于是也不免多看了几眼白帝配着的白银链。
白帝成仙不过五千年,对于上古神祗的事情皆自传闻,不周山几万年前被共工撞毁,月神常羲也在那场浩劫里寂灭,今忽闻旹姬一言,便问道:
“这三串银珠链是孤五千年前在人界轮回的最后一世母亲所留,得道后才知原是月御望舒仙子的珠链。本想还给望舒仙子,可却被她拒绝,此物便一直留在孤的身边。现听姬上一言,此物可是与常羲神妃有关?”
旹姬眼眸轻扬,望向远方,“自古以来,谁都爱拿月神常羲与日神羲和相比,尤其是她俩姐妹共事一夫之后。可却不知常羲娘娘从不与羲和娘娘比较,她爱她的丈夫,爱她的姐姐,爱她的儿子,她爱这个世界的一切。她总在混沌大地上伴月而舞,穿着白衣服,身配银饰,为六界大地降下月辉,照耀苍生……事随时易,不想这链子却在万年后被望舒送与殿下,天意使然耳。”
她收回目光,投向白帝,“链子殿下还是随身配着吧,旁人得之无用,望舒也要不起它。再说既是殿下人世生母弥留之物,那么殿下有缘得之反而能发挥常羲娘娘凝聚于其上的月神之气,于殿下修为有所裨益。”
白帝听她一言,才知身上的链子竟有此出处,想起这链子自他人世最后一世后便从未离身,原是神器有灵与他得缘,笑道:“多谢姬上提点,孤既然蒙上苍眷顾,得此神物,自会将其妥善保管,不负月神。”
旹姬闻言,点头笑道:“殿下掌天西千年,本姬旧时也曾在天西久居,对那儿的百姓山川有所了解,今见了殿下仙才厚德,本姬得为天西百姓道一声幸。”
白帝摇摇头,“姬上谬赞了,孤不过政分内之事,谋分内之职。”
“不,本姬说的是实话。”旹姬拨了拨耳际的发丝,“天西那地方水泽丰饶,百姓居之则乐业,却也常引得些小妖小怪作乱,想来殿下的属地比起其他四帝的要麻烦得多。”
白帝雍容一笑,“不敢,姬上果然对天西有情,对此地境况如此了解。”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有情无情,谁又道得清,说得明……”旹姬微微一笑,眼角却带了抹凉意,“言归正传,不知殿下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白帝闻言,凝视上座的神女,她已经没了方才一瞬的恍然,恢复了淡然冷凝的神情。
旹姬,天晷神女,他曾以为她会如仙界魔界那些女子一般,或美得不可方物,或傲得不可一世,却不知她不美也不傲,不冷也不热,只是淡。
她的淡,似乎在告诉全天下她并不存在,似乎在告诉全天下她并不在乎,似乎在告诉全天下她其实已经消失了……身为远古创世神的旹姬到底经历过些什么,才会有如此心如死灰般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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