旹姬淡淡一笑,“果然睿智。台彰先生仙历深厚,虽不过一方小山神仙力却不输任何地仙,本姬此次来,确有个不情之请。”
台彰低垂脑袋,底下的眼珠子转了转,忽而想到什么便直起身坦坦而笑,“二十几年前地府的人曾来打过招呼,是为了冬仙将转生于烟竹一事,二位今来多半也与之不无关系,姬上有话可直说。”
旹姬不语,打量了眼破落的草棚,聪明的句芒立刻会意,彩袖一挥草棚立刻焕然一新,桌椅齐整,清茶翠烟,扫尘以待。
旹姬面不改色理所当然的走了进去撩裙坐到面南的椅上,台彰成仙以来见惯各种场面倒也见怪不怪,和句芒二人一同入内坐下,却见此刻旹姬却自己沏了杯茶,自己不喝倒端给台彰,后者一脸受宠若惊的接下,急言道:“多谢姬上!”
看不出一句多谢旹姬受不受用,不过她闻言倒真嘴角弯弯,“台彰先生担任天南山神多久了?”
“小仙在此处守了五千年,原是天北下属。”旹姬抬抬手,老台彰从善如流地饮了饮茶水,香气满口。
“五千年,确也不短。”旹姬也倒了杯递给句芒,后者恭敬的双手接下,“冥界那些人既然会特地来告知台彰先生,想来您‘交游广阔’啊!”
交游广阔?怕是说他是私交揽权吧。
台彰急忙放下杯子,垂首道:“多是些游仙散仙的,大家修仙时闲来无事偶尔多喝了几杯便认识上。黑白无常来告知,也是想让冬仙上仙此次历劫能顺遂点。”
哟,还全了空川的面子!
旹姬瞟了眼狡猾的台彰,似笑非笑,“空川之人无需什么庇护,天自有道!你能不能助他,助不助得了他,都得看天意。何况还得看,你是真的助他,还是害他?”
台彰闻言,立刻离席双膝跪下,一脸诚惶诚恐的谨慎,叩首道:“姬上莫非怀疑小仙什么!还望姬上明察啊!小仙自问不问世事多年,如今能在赤帝爷手下任职,为一方百姓造福,小仙于愿足矣。”
旹姬“嗤”地讽笑一声,却不看他,“好个‘于愿足矣’。薛氏茹娘是谁?”
“小仙马上查!”
台彰应道,马上惶恐的化出一本厚厚的册籍,手指沾了沾唾液翻看着,一目十行,口中念念有词。
旹姬看着棚外天空幻化的白云,句芒暗自喝着茶,三人心中各有计较。
“查到了!”
没多久,台彰一声高呼引来二者注意,旹姬平淡应了声“念”。
台彰吃了个呛,嘴角微微有些向下斜拉,他举起册籍高声念道,如朗宣般,“薛氏茹娘,天东曲陵人士,自幼家境清贫,人丁凋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其后曾化名秋婥娘进青楼出赌坊,今入住烟竹城柳府,年后将与柳君岱结为连理,无子嗣,死时年方……”
“好了。”旹姬按住册籍打断他,淡漠的眸子泛着寒光,闻之一字一字缓缓道,“本姬问的是,‘茹,娘,是,谁’……”
此刻冬日午后,烈阳无风,台彰背后却忽感一阵冷,颤声道:“这……小仙方才不是说了么……”
一旁原不多话的句芒怕桌而起,厉声喝道:“一派胡言!那女子能篡天改命怎么可能是区区人类!她能把天命都改了,何况只是‘薛茹娘’一次轮回命数!还不说实话!”
“冤枉啊!小仙真的不知道啊!”台彰还是一副惊恐万分无辜万分的模样,随意把册籍抛地上双手扶地额头伏地就是一下下重叩,下下有声。
旹姬视若无睹的随手拉整身上衣物,一头垂地的乌黑长发衬着身上衣衫越发的白,如台彰的脸色,道:“冤枉?句芒,说说他怎么出天北的?”
“是。”句芒领命,沉声道:“五千年前黑帝性情虽古怪但治下严厉万分,手段丝毫不输今日的白帝爷,据闻当年台彰先生深受黑帝看重,坐镇仙界北天牢,不想却辜负黑帝期望,中了奸计放了几名仙界要犯,于是被贬谪于此。”
“‘中了奸计’?”旹姬好笑地咀嚼着此四字,“若真是中计才好。别不是私放要犯却瞒过了黑帝,躲祸于此。”
老台彰颓靡的肩膀微抖,面前坐的是空川神女和春之上仙,若要真打恐怕还得几番盘算,他鬼祟的眸子动了动,道:“姬上明察啊!小仙当日真是中了计!那几个贼人歹毒万分,他们装作被下毒的模样,二十四个时辰不停趴在牢门上唾骂哀嚎,弄得天北不得安宁,小仙才去查探的,谁知他们反而将小仙制服打晕,摸出小仙身上的钥匙逃出仙界!小仙修为不够,万死难辞其咎,若姬上今为此事要代黑帝爷处罚小仙,小仙毫无怨言,绝无二话!”
这么一个浅显的小计谋就能引得身经百战的天北上仙上当?这话说出来,黑帝当真相信?不可能,黑帝怎么可能会相信。
旹姬瞅着似在发抖的老台彰,想起当时在紫微宫内见到的黑帝,此人言辞斫斫,眼神莫测,倒也不像奸邪。
他当年到底真是在惜才呢?还是将计就计呢?抑或是……另有所谋?
旹姬暗自沉吟,忽而一笑说道:“好个歹毒的计,竟如此陷害无辜的台彰先生。是本姬冤枉了先生,句芒,还不扶起台彰先生。”
“……多,多谢姬上!”台彰见旹姬这么快就相信自己,心里更是诡谲云涌,要不,三十六计走为上?!
“姬上……”句芒不明所以。
“去扶起来!”
旹姬给了句芒一个警醒的眼神,后者一顿,犹豫片刻才笑若春花,上前似要扶起台彰,“先生快请起吧,姬上她呀最受不住老人家跪拜了!”
没想到手刚刚伸过去,台彰身形一转尘土飞扬,淹没草棚,句芒彩袖挥了几下,尘土散去却已不见台彰人影。
“姬上!”句芒急回头找旹姬,后者浅浅一笑。
旹姬盈盈起身,走出草棚立于冬日之下,阳光洒落在她白皙的面容上,忽现一抹透明之感,她的视线落在了近处的一个田桩上,令道:“句芒,杏雨梨云。”
“是!”句芒领会,飞身腾空,七彩羽衣在暖阳下舞动,化为杏梨云雨,杏花如粉雨,梨花似云烟,夹带着浓浓的花香遍洒草棚四周,美轮美奂间却有一股杀意袭来,花瓣如箭,花香似毒,淬进田间每一寸土地,令人如梦幻般又感到莫名窒息无法挣扎,一直到不能呼吸。
一刻之后,某个田桩似按耐不住般爆了开,金光闪烁后睁眼看去,正是转身欲逃的台彰。
旹姬不急也不躁地又命道:“春深似海。”
“是。”
句芒闻言,停下花雨,脚尖轻点飞身疾驰,翻手几下画圆,七彩光芒如飓风涛浪般朝台彰席卷而去,瞬间挡住台彰去路,后者恼羞成怒,道:“区区四千年道行就妄想挡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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