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软化地放弃挣扎,颓然坐到地上,“姨娘不必再套话了,我救的人正是少昊。”
“少昊?”西王母的声音听起来近乎尖叫,“帝俊的二儿子?”
旹姬点点头,那股发酸的情绪开始蔓延。
“乖乖,你可真是救了个大人物,难怪伏羲会对他下咒了。”西王母恍然大悟一般,和旹姬一同坐到地砖上。
旹姬问,“姨娘,此话怎讲?”
西王母拿起珠链,摇了摇头,“我原想上代的恩恩怨怨能让你晚点知道就晚点,没想到到底还是让你搅和进去了。”
旹姬蹭到西王母身边,像只委屈的小猫,“姨娘,您就告诉我吧,别让我费尽心思去救一个人最后酿成大祸却还不知道原因。”
“哎……”
西王母拂过她的发,对这丫头还是疼爱多过责罚的,“要真说来,还不是女人们的争风吃醋。当年帝俊力排众议,废除女娲准神妃的位子,却连娶日神羲和、月神常羲两姐妹,竟然还将没有继承权的庶子冠上伏羲一族的氏姓。你想想他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欺人太甚么?”
“欺人太甚?”旹姬低头想了想,“女娲娘娘后来为造福人界嫁给亲兄长伏羲大帝,伏羲大帝对此一直内疚于心。难道,帝俊将少昊冠上伏羲氏此举刺激到他了?”
西王母耸耸肩,不愿在地上久坐便扶地起身,“刺激没刺激到我哪里说得准,不过咒是伏羲下所下这是肯定的。至于为什么下,八成得问问羲和了。”
“为何要问羲和娘娘?”旹姬见状,忙起身扶着西王母回座。
西王母恨铁不成钢地戳了戳旹姬的脑袋,“你且瞧瞧这些年除了从女娲那里过继过来的长子已伯还算有个帝子的样子,羲和自己生的那十大金乌哪个有神族风范了!不思进取也就算了,十日一轮轮值也做的稀稀拉拉。这些年更加变本加厉,只要一没人看管便四处危害人间。”
旹姬皱眉,闻言薄怒,“造物神无法忍受任何生灵的逝去之痛,他们身为太阳神如何能做此等事?!”
“哎,谁叫他们是太阳神羲和的十个帝子呢。”西王母感同身受叹了一声,“还有件事要说给你知,估计和少昊中咒有关。”
“何事?”
西王母神神秘秘地凑到旹姬耳边轻声道:“不久前青潜带来消息,说是羲和与女娲过从甚密,估计是看自己那十个儿子太不中用了,想扶正已伯为下代中天神帝。”
旹姬“啊”了一声,虽然她没见过帝子已伯,但当日少昊一身正气的模样俨然一副储君之姿,“姨娘的意思是……羲和和女娲为了地位,让伏羲给自己氏族里的英雄下了咒?!”
“嘘!!!”
西王母忙按住旹姬的嘴,“说那么大声作甚!此事事关重大,不可声张!”
旹姬瞪圆了眼睛愣愣地点点头,思绪很快冷静下来。
“哎,我看少昊这小子近些年风头正盛,假如不知道遮掩,这种事只会层出不穷……”
那头西王母还在说着完月神与少昊的处境,旹姬却再次回想那日在雪中独自负伤离去的白衣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遗憾,要是当时再和他多说说话便好了。
要是当时就拉住他,告诉他一声“我是旹姬”便好了。
那股似酸的心绪开始揪疼,当时的她还不明白这是遗憾,还是后悔。
就在旹姬出神的时候,青潜拉开殿门垂首走了进来,见西王母和旹姬已然和气融融站一块儿聊天才松了口气道:“主上,殿外有神将等候,他们说奉了人间黄帝的命令送一名少年上昆仑。”
“哦,是那件事啊。”西王母想了起来,一挥手,“带那少年入殿来吧。”
“是。”
青潜微一欠身,一名破败灰袍加身的少年慢慢走近神殿内,他面容应算俊美的,行止间也有着一股自然而然的书卷气,周身的气质非常舒雅,让人一见如沐春风。
他身上的气味随着距离的缩短慢慢传了过来,旹姬一顿,这少年竟是个半人半仙?!
虽说帝俊下令六界不得通婚,但这帝令在仙界尚未开化的现在还是不适用的,在仙界或是人界四处可见仙人通婚的子嗣。
不过半人半仙地位甚低,能入昆仑神殿倒也少见。
西王母打量了这位少年,对他不卑不亢的表现还算满意,“孩子,你姓名为何?”
少年一脸镇静,开口就答,旹姬却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发抖,“回神上,小民出身亓官世家。父母双亡,自小……无名……”
他说话的语气平常就像每天都会重复无数遍一样,可瞳眸深处无法掩盖的厚重寂寞竟似一个锤子一般敲打着旹姬的心口。
她默默移开视线,不想透过那少年看到自己,曾几何时,她也是一个生于王族却无名无姓的孩子……
西王母用着似有深意的眼神将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仿佛这么一看这人的从出生到死亡,一切一切都会进入她掌握,然后以昆仑女神最美的笑容开了口,丝毫令人不容拒绝。
“留在昆仑仙岛,孩子,从今日起,你名唤亓官思。”
当年,西王母抱着尚在襁褓里的她是不是也和现在一样,对着她那烈山上遥遥相隔的父神母妃说,留在昆仑仙岛吧这孩子,从今天起,她就是神农氏峕姬。
第十六章那年昆仑(下) 2,少年亓官思
这场大雪像是下不完。
刚刚引春而归的峕姬自不周山上漫步而下,只穿了一袭朴素的白蓝衣裙,可腰间倒是缀着一串与服饰不搭的华美珠链。
雪花散落在天际,满眼的白令她想起偶遇少昊的那天。
山洞里,睡醒的她凝视着少昊的睡颜,丝毫不为眼前的不是凤凰而是一个少年而惊讶,她想也许自己在遇见那只骄傲翱翔的白凤凰时心里就已有了准备——
此物必定非凡物。
时间从他细细长长的眼睫毛溜走,白嫩的眼皮一颤,他睁眼苏醒。
她只见到那迎着日晖慢慢睁开的瑰丽眼瞳,浅褐中有金光攒动,最刚毅的一点墨黑在静谧的氛围里吟唱着一丝难以分辨的柔软。
含笑看着她见似的挣开自己的怀里背过身坐好,心慌意乱面红耳赤整理衣物,他一直是好脾气地看着。
待得她连裙角的一个小褶皱都抹平,他才不急不缓地取下一串珠链趁她不注意强硬系上她腰间,毫无廉耻地告诉她珠链子可不是送她的,以后再见时他得拿回来,那是他的保命符。
她挣扎着要还他,不愿以后绝不再见他这祸根。
谁知道他竟一把抢走她遗落在地的夔骨,道:要想取回,那么她必见他不可。
夔兽世上就三只,珍贵之处可见一斑,他倒识货懂得以它拿乔……
想着想着,她的嘴角不禁微微扬起。
少昊的脾气恰如他送的银珠链,珠子表面上温温润润实则内藏深壑,明里是神界的少年才俊,暗里实则极能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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