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花深_齐情【完结】(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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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长鬼会不断侵吞她的寿命,是时时头痛不能寐,是终会烧灼掉她的肉体精魄,再也压不住长鬼。

  是那日青止咳血后笑道:“我这肩膀也有了烧灼之感。重华,这已是第三次了。”再过上几次,她便再不能存于世。是重华将自己在这世间多留了万年,如今自己绝不可能再续命,若是能救下所爱之人,护得所爱之人,便带着长鬼一同湮灭,未尝不可。

  她知长鬼之力,若无人能阻,便要吸尽这世间十万精魄。自己虽恨那么多人,可终究不愿将这世间无辜性命白白抛于黄泉。

  可今日所爱之人魂飞魄散。

  “你们怎可独活世间。”青止看着重华沾满血迹的面容,眸中冷然。长鬼一出,十万精魂,荡然无存。只是再过须臾,青止知自己绝受不住这至邪之力,被长鬼焚尽魂魄,只落得个灰飞烟灭。

  “重华。”青止抬头时眉眼沾染霞色,天际雨潺潺,远处烟朦胧。

  “晚了。”长祺突然间收了剑,双手无力垂下,看着不远处女子的七窍皆出了黑血,骨头似尽数粉碎,开口喃喃:“这天地,如何还是躲不过这场劫数。”

  长祺仰天狂笑,将剑身破体而出,抽离神识。

  他嫉恨长华,明明只是一介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却能坐那天帝之位,受世间爱戴,桀骜不驯的魍魉一族都愿听其令;连白雍……自小与自己相伴于这天界的白雍,与自己早有婚约的白雍,都为了他愿毁弃婚约,受百年鞭挞之苦。曾问过自己千遍万遍为什么,他也未能解开这心结。

  是心魔作祟,他逼死白雍,以白雍之死逼死自己一向认为懦弱的长华,逼死仙将,逼反九莽,只为证明自己这世间即便没有兄长,自己也能像天帝一样维护世间苍生。

  他长祺,从未做错。

  “兄长,我要你看着,没有你,我也可以护这世间,护这苍生。”

  是长华将这世间交给了他,他怎可让这天下尽数毁在自己手中,他只为苍生,愿舍命护之。

  “天界之人听令!”

  “长鬼已出,为保苍生,自断仙骨,自毁精魂,尽注神识,毁去这长鬼之力!”

  常轩听闻此话猛然回头,手间颤抖,想要飞身上前却再难挪开步子,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眼角极红:“青止……”

  自己怎么忘了……长鬼甚于壤驷,若要催动,数十万的精魄如何能够。于承受者必要噬其精血,碎其内脏,非命而死。常轩任凭已爆裂长空的长鬼之力不断刺入自己身体,强忍不断上涌的血气,一步步走至其身前。

  长祺与尚存的天界战将、仙界之人早已将这四方罩了个彻底,在此之内者,只向死而不得生。

  “停下……”常轩跪在她身前,颤抖的手抓着她臂膀,眼神极痛,欲想将自身上神之力强逼其体内,却分毫不得入:“停下!”

  青止已无力再用碎裂的身躯拨开他,只是抬眼淡笑,声音破碎:“常轩,你若此时带着婼兰离开,我可放你一次生路。”

  “你早就知道,我是卿平了……”

  “是。”常轩眼有急切,终是无法以一丝仙力逼停她体内长鬼之力。手掌间微抖,又淡淡笑开,将她额前发丝整理,口含鲜血,退去了护住心脉的仙力,只是看着她:“我早就知道了。”

  他爱了她这么久,却敌不过情根尽断。可青止,我见你欢喜温暖,这可还算情,可还算爱?

  九莽之战后,他日日梦到那个叫子兮的女子,终是将她记起。谁都不曾知道,当他记起卿平后,是怎样的失魂落魄。是他负了她,是他杀了她的族人,亦杀了她。

  九莽之战太过悲惨,生灵涂炭,无人踏足,无人收尸。几百年间曝尸荒野。他便去寻,一个白骨一个白骨的翻找,遍地白骨,他寻不出。他寻不到,便不信卿平已死。他便找尽世间每一个角落,一寸一寸。不敢放过一人,不敢认错一人。

  终是在那日的天界盛宴上,他重遇到了她。

  她换了模样,换了名字,换了身躯。可她眸中神色,从未变过。

  常轩便在那日留在了她身边,在她睡着时探了她的魂魄,卿平曾对自己说过,她是六界之外的人,只有一魂一魄。常轩终是找到了她。她虽是那般小小模样,那日在自己身边睡着时,却轻叫自己:“常轩……”是梦话。

  “神仙哥哥,你与别人都不一样。”

  “等我长大了,我兴许会来找神仙哥哥;到时神仙哥哥莫要忘了我。”

  这之后,常轩便在仙域,也时常在昧谷外看着她。等她长大来寻自己,等卿平能重新回到身边,一等,便等了七千年。是他懦弱。

  “常轩上仙有几个徒儿。”

  “我不收弟子,只有你一个。”

  “若是要□□我这弟子,第一,你须真有那等本事;第二,你须得在大局面前护着我这弟子;第三,我不做同流合污之事。”

  “如此,我才不吃亏。”是那日青止衣袂飘然,腰间玉环叮当,合着远处容桑仙域悠长的无根仙铃,点滴于心。

  青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之人,两缕白发系于脑后,眼中温情是初见模样,是今日模样:“常轩。”她少年时曾再去天宴,只为再见一面这幼时念及至今的神仙哥哥。未曾再遇见常轩,在风华殿前被长灯仙将阻了。问她来寻谁,她便说了。

  “你要寻常轩上仙?他确在这风华殿内,但此时你我都进不得。”

  “莫要缠着我了,你若真想知道为何,我与你讲便是了。只是,你不许与外人提起半个字。”兴许是长灯仙将被她磨的烦了,又兴许是因长灯仙将想着介璃仙娥却也永隔,心中难过,便与青止在风华殿门前扛□□坐着,讲了三个钟头。虽多是他的介璃仙娥,但常轩与卿平之事,她也一一听来了。

  “听闻常轩上仙在九莽寻了很久。”

  那时的青止站在风华殿门外,看着殿内独坐的常轩,他的身影是冷清,是孤寂,是茫然不知。

  一次错了,你用七千年才学会再如何面对我;如今你对我已无情,可你我太过熟悉温情,你便又不知该如何面对我了。

  “重华生性本就温柔,若是情深,便可只为情深。”

  “他呢?”

  “他?”是卿平看着介璃仙娥轻笑,是青止看着镜中自己轻笑:“他本是性情清冷淡薄之人,偏要将全部温柔给我。若是情深,便也至此了。”是情深不够,所以七千年中只愿亦只敢等她而来;是想要的过于周全,所以不知该如何共抗天界;是命运弄人,所以自己是卿平时,他忘了自己,是青止时,他又没了情谊。似是负了自己,却从未负了自己。

  摇头淡笑,心也累极:“你一直是那个常轩。”将手腕间红链轻解下,放在他手中,慢慢闭合:“此物,还给你。”

  “红豆又可叫相思豆,历来是男女赠与有缘之人。这戏中都说了,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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