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这种鸟吗——传说中有情人所化的比翼鸟,生来便形影不离,需要双双比翼才能飞翔的幻之眷属,”白三珀抬头望向薛亭,“话说回来,它到底是不是你的小灰啊?”
“我……我完全不知道呀……”薛亭红着脸埋下了头,小声答应,“不过,小灰不是这种颜色,小灰是深棕色的,带有灰色的斑点,而且缺的是左翅。”
白三珀思考了一阵,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结似的道:“那么不是小灰就好了嘛……另外什么深棕色灰斑点,那不是鹧鸪吗?你也别胡思乱想了,如果真是鹣鹣,那么这种鸟就不会只有一只了啊。”
薛亭犹豫着点头。白三珀松了口气,拖上缁兰向他挥着手:“啊,那就这样吧……你愿意把那鸟如何就如何,月饼什么的明天再说明天再说。”
传说有一个非常贫穷的孩子名叫柳生。
他与他的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更加不幸的是,有一天,母亲病倒了。
为了医治母亲,柳生将自己卖给了员外,从此成为了员外府上的家仆。他十分擅长学习鸟鸣,发出的鸟鸣声惟妙惟肖,常引来百鸟共鸣,在府上工作也勤勤恳恳。员外家的小姐名叫黄莺,非常聪颖美丽。黄莺小姐很喜爱自己饲养的一只金丝雀,天天聆听它的歌唱。柳生则常常躲在后院阁楼后偷看黄莺小姐,不知不觉爱上了她。
可是柳生的母亲还是病重去世了,而小姐的金丝雀,无论她如何精心地照料,也依旧死去了。看着黄莺满面悲伤地站在阁楼上凝望着远方的天际,柳生心中也十分难过。终于,他躲在长草中,学起了金丝雀的啭鸣,黄莺小姐顿时惊喜交加,奔下阁楼,当她发现柳生时,虽然免不了失望,可是,他们相识了。
两人不可避免地坠入了爱河。可是员外得知后,十分生气,派人将柳生拖出去毒打,准备将他扔进黄河。黄莺得到了消息,急怒攻心,悲愤地吐出一口血,死去了。她的心变成了一只美丽的红色鸟儿,只有一只翅膀,一只眼睛,向着黄河跑去。黄河边,只剩一口气的柳生正要被人扔进河,看见这只小鸟,他的心也化作了一只青色的单翅鸟,发出独一无二的动听唳鸣,两只鸟儿双双比翼,齐飞入云。
“不到黄河心不死”,人们用这句话来赞颂柳生对黄莺至死不渝的爱。
薛亭趴在桌上望着已经冰冷的鸟儿尸体,思绪不禁飘忽起来。如果它真是比翼鸟鹣鹣,这样美丽的青绿色,它就是柳生所化吧?鹣鹣本该成双成对,不离不弃,相偎一生——那么这只鸟儿终身的爱侣,那只红色的鸟儿,又该在哪儿呢?
儿时的记忆模模糊糊在心中升腾起来。印象中,身边的一切总是那样冷漠,出生以来就从未见过的父亲的脸,幼小时完全无法理解的母亲的奠礼。身为幼子,两个姐姐身处闺房,父母过世,祖母不苟言笑,婶婶姑姑们也对他不甚喜爱,不知从何时起,他就独自待在窗前了。
那是怎样度过的?读书,沉默——奇怪的是,那只仅陪伴了他不到十天的丑陋小鸟,在记忆中的形象却格外清晰。跌落在窗下杂草中的残缺形体,羽色暗淡,瘦弱不堪,在他看来却是再灿烂不过,简直就是灰暗世界中唯一的光明。
他就在阁楼中悄悄饲养着小鸟,那几天心中那份牵挂的心情,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小鸟消失之后,他曾试着询问身边的人——那样毛茸茸的触感,那样可爱的颜色,那美丽的鸟儿叫什么名字?可得到的回答无非是“麻雀”啦,“鹧鸪”啦之类令人不屑的鸟儿的名字。可是他知道不是的——小灰有着如同大海一般清澈透亮的蔚蓝色眸子,它有着如同红玉雕琢而成的小嘴与纤足。它是不同的,美丽的鸟儿。
薛亭相信那时候的小灰一定是摆脱了不被世人所理解的躯壳,如凤凰一般披着七彩霓裳重生了。他甩了甩头,小心翼翼地捧起鸟儿僵硬的躯体。青色鸟儿的身体两侧染满了鲜血,这只无法飞上云霄的鸟儿应该是被利箭贯穿了身体,霎时便毫无痛苦地死去了吧。薛亭心中稍感到了些许安慰,抱着染血的美丽鸟儿,像是觉得这血色妖艳得令人不悦,犹豫了一下,捧着鸟儿还是来到了庭院。
正值金秋,小池塘边沿漂着几片落叶,远远望去如同刚刚辟开的无暇碧玉之上,落着几粒焦黄的土末。熟悉的墨绿色丛草也已经溅上了些许明黄,配上显得略微残破的木质小楼,十分萧条。薛亭将鸟儿的身体浸进了冰凉的碧绿池水,血色如一缕缕烟雾从青色羽毛的缝隙飘散而出,变换着亦幻亦真的形态,柔和地消失了踪影。他小心翼翼地清洗着鸟儿翠羽之上的血污,羽毛下触目惊心的伤口清晰显露了出来。他抚平湿淋淋的羽毛遮盖住伤口,此时一身无暇翠羽的鸟儿缀着长长鸢尾,淡青底色之上滴着粒粒白色斑点,如同只是在草中小憩一般安然若生。
薛亭用袖口擦拭着湿漉漉的鸟羽,残存的玫瑰色浅淡如被水晕染的胭脂,在雪白衣袖上像水波一圈圈漾起的香雅浪光般淡然又幽艳。这样被人们歆羡钦慕的神鸟,是绝不该失去死后的姿态的。他抱着鸟儿走到了草丛中,小心翼翼蹲下,将青色的尸体放到了自己的膝上,挽起袖口,扒开了泥土。
——这里就是当初捡到小灰的地方呢。薛亭抬袖擦了擦汗,十指已经沾满了潮湿的泥土,终于勉强挖出了一个足以埋葬鸟儿的深坑。正准备将鸟儿埋葬,他又迟疑了一下,停住将鸟儿放进坑的动作,站起身来,捡起几片金黄的落叶,仔细铺在坑底,终于将鸟儿的躯体小心翼翼放了进去。
他捧起松软的泥土缓缓盖了上去,美丽青玉一般的羽色一分分被黑褐色掩埋,没来由的,薛亭自言自语般,轻轻呢喃出声:
“谢谢你……关照小灰呀……”
第六章 比翼鸟(贰)
第六章比翼鸟(贰) “喂!小亭!小亭!你还在磨蹭什么呀?今天可已经是中秋了!晚上怎么赏月啊?快去买月饼!”
被姐姐从睡梦中直接拎了起来,薛亭“哇呀哇呀”叫着,“月饼”两个字轻而易举击垮了他。
“请快一点哦,我已经叫来了白老板,现在他们都在门外等着你呢。”
绛罗悠闲的声音不紧不慢从门后传来。薛亭的最后一道坚持的防线也被无情地击碎,终于哭哭啼啼地决定起床了。
被迫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套上外衫,就被如往常一般扔出了大门……接着又是一条金色的腰封扔到了他的脸上:“自己系!”
“呜……为什么……我的人生……”薛亭悲情地抽噎着拉下脸上的腰封,回过身,却被蹲在大门口的两人吓了一跳。
“慢死了!这是什么待客方式呀?!”白三珀第一个站起来,脸阴沉得不能再沉了,再一看,他的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歪在一边的衣领之下,还隐隐约约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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