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数众多的烛火与铜镜,将戏台照亮得有如白昼,叶慈揽过她的肩头,仔细着不让她被旁人碰着或磕着了,而野风则是看了台上的戏码一会儿,心神便被身旁的叶慈给拉走。
半倚在他的胸前,她虽听不懂台上的小生和花旦们咿咿呀呀的在唱些什么,但她能明白,他胸膛底下传来的心跳声正在对她诉说着什么。那自她耳边回荡到她心底的声音,是她在漫长的岁月中,所渴望的一种安稳,是她在无止境的流浪中,一直都期待着的停泊。
刻画在她身体里,她曾以为将会永远都存着的孤独感,一点一点的融化在这片融融的体温中,她忍不住想抓紧这份久违多年的温暖,就盼着它能恒久地停驻在这里,别再教她尝到那份分明就很害怕孤独,却又只能一个人孤零零的活下去的痛苦。
台上戏子们手臂间翻飞的水袖,与引来台底下掌声与喝采的美妙身段,很快即不再吸引好奇的叶慈。他将靠在胸前睡着的野风拉至他的身上,正打算离开吵杂的戏厅时,外头一阵突来的大风将客栈内未关紧的门窗都吹掀开,冷一一的寒风直灌进大厅里头,所有走避不及的人们,皆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片刻过后,众人不是忙着关门窗,就是忙找来厚厚的大氅,唯有让人护着的野风依旧睡得安详,叶慈伸出一手轻轻掩住她的耳,不让四周的吵杂吵一了她。
待到戏台上的戏散场,外头的风雪也已大得没法走人了,在客栈的柜台处,叶慈挤在众多的客人中花了笔小钱才抢到了间上房,打算今晚就不冒着风雪赶回宫中,干脆在此将就一晚。
当野风喘着气在夜半一来时,定眼一看,她这才发现自个儿老觉有重物压在胸口上的原因,就是因叶慈怕客栈质量不好的被子恐会盖不暖,于是便一口气在她身上加盖了三床被子。
她失笑地挪开其中一床被子减轻重量,再将倚在床栏边打盹的叶慈给拖进被窝里头,叶慈许是也累了,不太清醒地调整好两人的姿势,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后,不久他便沉沉睡去。
这般被他抱在怀中,野风能感觉到,她的心一直在往下沉,直沉到一个很安定的地方。
夜色静谧似水,窗外的大雪依旧在下,野风闭上双眼埋首进他温暖的颈间,并忍不住再将他揽紧一点。
第三十章
即使野风以开源节流的名义,推去了原本在她继任时就该举行的继位大典,但神宫中某些自古流传下来的传统,却不是可以轻易废去或省略的,也因此,相隔十三年的神宫祭天大典,在大年初一那日的黎明时分,隆重且盛大地在西宫正殿外的高台上举行。
叶慈梳起发誓,换上一袭神官正式吉服,手执一长剑,傲然独立于铺设着红毯的高台之上,于第一道晨光破云而出抵达大地时,扬起长剑翩翩舞起神官独有的剑舞。
银白色的剑身划过空气,剑柄下艳红的穗带在风中飞扬而过,配合着叶慈复杂又多变的舞姿,在台上形成了白与红的两道流光,而叶慈的剑势既快且重,他的舞姿却轻盈如风,无论是扭腰回旋,还是转身跳跃,每一个姿态都是那么无懈可击。
野风一手抚着胸坎,痴迷地望着台上飘然似仙的叶慈,从没想过有时一板一眼,有时婆婆妈妈的他,也有如此魅力无限的一面。
“太迷人了……”这也美得太过头了吧?害得她都想当场把叶慈给打包回家,再牢牢锁在她房里不让任何人偷看。
“我就说吧?”定力还算足够的朔方点点头,然后回首瞧瞧身后一大票神捕,不是张大着嘴在偷抹口水,就是最陶醉的连魂都找不到路回家。
如一毛般的细雪,在云朵又重新拢聚在天顶上时,纷纷随风飘摇落下,伴着独舞的叶慈,在众人的眼中形成一副绝丽的彩画,即使后来叶慈一舞已毕,收起长剑接过松岗奉上的神官祭天帖,站在台前吟帖向天上祝祷,台底下的人,照样久久都没回过神来。
野风几乎是捺着性子,一直等到叶慈终于把那落落长的祭文给念完,她便迫不及待地扯过朔方的衣领,直拖着他往祭天会场的外头跑。
“朔方,咱们来个有深度的促膝长谈!”
“啊?”莫名其妙遭人拖走的朔方,只来得及留下一个字。
绕过众多犹陶醉在叶慈剑舞中的神捕,偷偷躲至两殿之间隐密的角落,野风兴冲冲地蹲在雪地里,看着被她拖得满面涨红的朔方。
“咳咳……”他摸着差点就被她谋杀掉的脖子,“不知宫主你要与我谈什么?”
“叶慈。”朔方一怔,而后小心翼翼的问,“可是大人他犯什么错了?”她摆摆手,“他完美得很,怎可能会有错?!”
“那……”他盯着她兴奋的神色,心头隐隐约约地浮起某种预感。
一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俩面前,他们正欲长谈的那位对象,此刻正打量着鬼鬼祟祟蹲在墙角交头接耳的某二人。
“你们在做什么?”
野风挫败地抬起头,并默默在心底埋怨,他没必要那么快就找过来吧?不过就是稍稍离开了他眼前一会儿而已,他们真有必要做到形影不离的地步吗?
“问她。”相当懂得趋吉避凶的朔方,想都不想地就把问题直接推给野风。
在叶慈的目光扫过来时,野风干脆先声夺人。
“叶慈,我想喝鸡汤。”
他顿了顿,“我这就命人去做。”
“我想喝你熬的。”她想打听的事可多了去,不耗他一点时间怎么成?
“好。”叶慈虽是很奇怪她怎会突然有这要求,但他还是照她的吩咐去办。叶慈前脚刚走,野风就又赶紧凑回朔方的面前。
“快快快,同我说说你家大人的事,有多少底细就抖多少,能掏的尽量掏!”她相信在今日过后,宫中迷恋叶慈的人数定会暴增,她得赶在他们之前赶紧下手才行。
“大人他啊……”朔方懒洋洋的应着,就算一开始他不明白她拖他来这想谈什么,光看她面上的绯色,与期待的模样,这下他也懂了。
他洋洋洒洒地开始叙说起关于叶慈的往事,包括孤苦零丁的他是如何被前神官叶润收养,如何在叶润的宠爱下长大。及至叶润死前托孤,偏偏这个孤还不知在哪儿,于是成为神宫众人唯一依靠的少年,他就那么兢兢业业的守着他所给的诺言,也沉默地守着神宫,一心只盼望着能够早日找到他心心念念的宫主……原本朔方以为,野风在听了那一段可歌可泣的往事后,她或许会感动落泪什么的,可下一刻她口中说出的话语,很快即打破他的想像。
“朔方,云取宫宫主可否嫁人?”野风一手抚着下颔,再严肃不过地问。
他眨眨两眼,还有些转不过来。
“呃,应该……可以吧?”怎么话题一跳就跳那么远?神官大人的奋斗史呢?还有他一心只为主上的伟大情操,她置于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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