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晓一些。”清浅讲道,“意为世代承袭为卿大夫,虽世代承袭却不合乎礼,汉代董仲舒曾说过,观乎世卿,知移权之败。因此这种现象,很快就消失了。”
“是啊……”老人又喝了一口茶,嘴角露着淡然笑意,“也不知从何时起,世卿门开始存在。秉承着世代相传,先人仿佛把这生最遗憾,未能达到的事都交给了后人。那些因此被剥去卿大夫资格的先人,则告诉着自己的后辈,有朝一日定要重回那个位置。”
“这岂不是让后人活在前人的阴影之下?”东方清浅蹙着眉,为了前人的贪欲而痛苦一辈子,她想象不到。
玉乾此时倒是有些明白了,为何世卿门会和灵山军有关,为何他们一直在关注灵山军的动静,知道他们的目的。
“所以,灵山军也是世卿门下的?”
玉乾此番一问倒是让一人瞠目,一人结舌。
想了许久,那老伯才答道,“是,或又说不是。只能说先人曾是世卿门下的弟子,曾在死前许过愿。”
先人?是指上官月谦?不对,在上官月谦此前就已经有过灵山军。
“死前许愿……”清浅问道,“是许过怎样的愿望,他们的后人才会自愿去完成先人想做之事?”
老伯摇头,手里握着手杖,因为腿脚不便,站起身子也是摇摇晃晃。
玉乾扶着他,“您还是小心一些,这条路,可不是那么清净。”
老伯,自然明白玉乾此话的言外之意,瞧着屋檐上的那些黑衣刺客伸手飞去了几根银针。这几里以外的距离,老伯虽手抖,却能够一击即中。
“当日在屋内,想要迷晕陈王的不是桃夭,而是您?”
老伯的眼始终眯着,大概因为眯着所以无法从眼神中观察到任何线索。但无疑,玉乾的猜测不错。
他的脚步减缓,离开了那间茶摊,奇怪的是小二没要他银两。
“你二人随我来,我自会将所有告诉你们。”
倘若说世卿门拥有着让人将自己意愿强加于后人意识的能力,岂不是很可怕?倘若他们世世代代为完成一件事,总有一日会将玉都,不,甚至是这片土地的各国都变成他们的傀儡。
冬日的尽头,是什么?小孩们会答春,大人们会答农种。但眼下,他们看到的冬日的尽头,却是这出墙桃花,妖艳多姿。
陈礼在外头迎接,仿佛早就知道他二人今日会应约而来。
“君主,五公子,里头请!”不比宴会之上的跋扈,此刻陈礼多了些恭敬,更让她开始怀疑,宴会之上的陈礼是不是故作那副姿态来完成什么。
毕竟,桃夭最后的那一番话,她依旧记得。
大厅之上,挂着一空白牌匾,本是应该写有四字吉祥,如今空牢牢地放在上头,让人总觉得不对劲。
玉乾附耳贴近,“跟在我后头,千万不要乱动。”
她懦懦点头,但其实她现在贵为这一国之君,怎么倒还要躲在一个五公子的身后,听着他的话畏首畏尾的。
老伯又让下人上了一壶茶,也不知这老伯总是犯困,还是特别喜爱茶,随处可见茶。
东方清浅突有一想,“老伯也是世卿门的一员,那您世代相传的……难不成是尝遍天下茶?”
“咳……”玉乾这刚喝下去的一口热茶,有些烫嘴,小声嘀咕道,“你当这世卿门都这么无聊吗?”
老伯朗声笑道,“不错!不错!君主果真是明察秋毫,老身的祖辈确实有这一个世代相传的爱好。”
东方清浅端起一副得意的架势,也没理睬他,而是继续问道,“当日宴会之上,陈礼、纪无双、李元时三人,也是老伯您让派来的?”
老伯点头,这样干脆的承认倒是让玉乾有些意外。一个从未在江湖中留下过痕迹的门派,今日所说之事未免也太多。
“不知,前辈今日请我二人来,所谓何事?”
老伯指尖发出清脆一响,又是陈礼从后堂走入,带着一股子草药味。
“不瞒二位贵客,陈礼这孩子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他虽是灵山军一派血脉,也是世卿门一员,但他从未想过害人。”
陈礼埋着头,仿佛听不惯老前辈这样说他。
自个儿嘀咕着,“我也不知道为何,从我生下来,仿佛大家都知道,坏人的后人,以后注定也要做坏人。只有爷爷对我好,不嫌弃我,我不想成为灵山军,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在灵山军中的很多人,他们也不想做坏人。请君主出手相助!”
他这一句出手相助,倒是简单……但清浅根本不知,这该从何帮起。
所以,这个前辈让他们来,定还有别的原因。
正文 第四百二十二章 门(四)
世卿门的古怪,他二人现在总算摸清了些。但唯独不明白一点,这个老伯为何引他们来这里?
倘若真的和灵山军有关,又是否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二位不必担心。”老伯站起身子,手中持着拐,但却依旧觉得步伐如燕。
“我世卿门如今剩下的,都只是些不想要停留在这可怕的世袭中的孩子。”老伯摸了摸陈礼的脑袋,出乎意料地,他很是听话,“想要摆脱困境,却始终走不出去……”
“您不会是想靠我们?”玉乾淡然笑道,“岂不是高看了我们。”
“五公子小时候可曾听过一个可怕的传说?”老伯声音沙哑处,时而落在屋顶,时而落在脚边,捉摸不定,“一个村庄中曾经有个坏人生了个孩子,坏人被村民们打跑之后,孩子却存活了下来。村中很多人说,这孩子长大后注定也会成为坏人,危害村民。于是,将他扔进了野狼群中,自生自灭。”
“之后,那孩子侥幸没死,却也失去了人性。因为他以为的自己,从始至终是一匹野狼。而野狼吃人本就是天理。”老伯直了直身子讲道,“也就是这样,村民们都被杀了,只有那只野狼生存了下来。但倘若当初,他生活在村庄中,或许,他依旧可以成为人。”
东方清浅想起小时候,那个木头内的杀戮,她从不以为那些杀人的人会有什么感情。当然,现在她也这般想。但他们的孩子呢?倘若真是那老伯说的那样,那些孩子又有什么罪过?
“还在想刚刚那个故事?”玉乾轻轻弹了下她的脑门。
“小时候,我不记得在木桶里的回忆,因为太过残忍可怕。我恨那里所有的人,甚至亲手杀死过他们。”她望着自己的手心,像是在开出一朵淡淡的血莲,“但……他们为何会这样灭绝天性?”
玉乾的手紧紧贴在那朵血莲之上,像是融化了寒冰,立刻回春地发芽。
“这……确实是段不好的回忆,但也确实是,我最不能忘记的。”
“为何?”
“没为什么。”他只是浅淡一笑,或许,是因为这段回忆中有着玄七和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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