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质疑的一声浅笑,在这密闭空间内更为明显,眼落烛光跃动。
“可天意最难为,不过人心二字。”嘴角淡然露出笑意,释然吗?并非,或许是看透了一些,觉得更为迷茫。
人心,或许是。伤人最多的,是人心;生灵涂炭,是人心。两年前的那场灾难,死去的那些人又其实被这失魂药所伤?不过是人心所致,不过是天意难为正道,而人心驱使邪魔。
释然不了,起码东方清浅宁可天意从不曾让她知晓。起码——她可以恨失魂药,恨一个死物,比恨一个人轻松。
“有什么打算?”
眼神中的波澜不惊,他仿佛很快能平静下来,即便是刚刚知晓这个消息。毕竟,当日死去的人中,没有他所珍视的人。
嘴边一声轻笑,清浅只顾着摇头,却忘记改说上什么。
几年前,她曾觉得此番冷静的人必定是个处变不惊的高人,如今却只瞥见一个可怜的无情人。处变不惊,意味着面临一切都只能以这副自若的目光,不能恐惧,不能紧张,不能流露出任何情感。
“两年前——”嘴缓缓说出那些话,“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两年前——
“事情都已过去。”果真,是无情之人。
她转瞬而逝的苦涩,换做一句笑,“也是,沧海桑田。”指尖触到烛焰却忘了收回。
他无情?一个为之疯了两年的人,无情无义。
那场战役中,他失去了最珍视的东西,宁可剑穿盔甲,宁可放手一切。在万水千山中,忘情——岂是无情?
念,与执念,竟一字之差。但念只会带来甜蜜的回忆,执念却误了人的终生。
倘若两年前,所有的一切重归旧位——也只能是,倘若。
从密道中走出时,那些刺客找不到目标应该放弃了。手中的木盒一闪,忽而一个黑影飞过,划破天际的一转,停落在屋檐上方。
玄衣飘扬,此人不像是方才那一伙人中的。
“纪无双。”处变不惊那人眼眸暗沉与黑夜相应,早已看出那人的招数。
玄衣男子将木盒打开,只是仰天而笑,笑得哭了,还是哭着笑了。只听那笑声令人发怵,伴着强有力的一声嘶吼,将所有能量藏于那声之中。
玄衣男子终知晓了那个秘密,带来的也只是淡然的苦涩,像是抓不到的烟雾,你只能去恨,却始终不知如何去挽回。
“要去取回来吗?”
眼眸暗沉中闪过一丝凉意,他仿佛看见,月光之下那人背影萧条,摇摇欲坠。
就在那嘶吼的最后一瞬,血色溅满这明亮的月,轻轻点点落在叶面之上。身子优雅而下,像是泄了所有气力,衣袂飘扬出一美人的模样。就算如此,月光之下,他还是恨。
恨,这一开始的玩笑。
……
陈礼飞身而跃,将他拦腰抱住,发丝飞舞间一张煞白的脸吓坏众人。
纪无双嘴角的血色依旧拼出一副苦意,眼眸望着手里的木盒。
是木盒中的那句话?让人泄光所有的气力。
“他如何?”清浅上前却刻意避开了玉乾的目光。
陈礼抱着他,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有此反应,只是低垂着眼,缓缓摇了两下脑袋。
“经脉尽断?”玉乾目光一跳,此人看似普通的身躯内,既然早已被断了经脉,“纪无双的情况危在旦夕,赶紧找大夫医治。”陈礼却依旧不慌不忙抱着他的身躯朝里走去。
“是何人所为?”
玉乾摇头,这样能够一瞬将经脉弄断的人,必定是江湖中的高手。是他的仇家?会下此狠手。
陈礼将他安置于床榻之上,吩咐了下人准备好汤药。看似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陈礼这处理的方式显然已经熟悉,却也只是低眉不语,只是惋惜却没有任何恨意。
“纪无双是习武之人,是谁如此残忍,要断他的血脉?”清浅问道。
陈礼不知脸上浮现怎样一种神情,只是淡然笑道,“是——无双兄自己断的。”
“自己?”“为何?”
陈礼短叹一声,接过下人递来的药,托起他的身子,只是简单说道,“大概是两年前,无双兄全身经脉几乎断了,倒在世卿门前。长老耗费了许多名贵药材,请了不少名医才救回这一条命。但武功——”
几乎全废。
“几年来,无双的病情也是反反复复,因此我们都做好了准备,知道他有一天可能会复发。”
东方清浅想起方才他看到盒子时的神情,不像是普通人知晓这个消息。甚至在他的眼眸中看不见任何希望,反倒被一团绝望的黑烟所一下吞噬。
她问道,“不知——纪无双祖辈的意愿是什么?”
“他?”陈礼的笑意越深,却苦涩越深,“他曾是个侠盗。”
……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公子无双(一)
黑夜中一道白光随着剑鸣而起,紧接着一声透过乌云的惨叫,又是一桩命案。
“大人。”巡捕房的捕快来报,“今日又是一起,这个月已经有三人遇袭。”
眉目间透着江南烟雨之柔情,转而一瞬,眼光沉静坚定落入尘土之中。
眉下一点痣,红袍青衣,飒爽英姿。
“先安抚伤者,务必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记录清楚,剩下的人继续追踪公子无双的下落。”
捕快眉间一皱,“大人,要是寻常百姓还算好对付,但这几次遇袭的可都是镇上有名的达官显贵,我怕……”
“有何好怕,就算是皇帝老儿,这案子也得破!”
捕快应声退去,这事说来也怪。镇上好久不遭贼了,偏偏这几次都是偷这些达官显贵的府邸。不过他家大人向来是破案神速,虽说是个女人,但他可从来没因为这身份瞧不起她。
“都说说。”佩剑一放,她毫不遮掩地脱下外袍,毕竟这天气热得让人发昏。
“受害者是当地出了名的土地主李成山,找大夫瞧过,受了点轻微的箭伤不碍事。”
“公子无双那里怎样?”她伸手要了杯水,一饮而尽,这天气确实热得很。
“虽说不能确定是否是这公子无双做的,但这几次案件显然和他的手法最为类似。”
“是啊是啊,都是趁着夜深,却先故弄玄虚弄醒众人,我还没见过偷盗的,如此招摇的?”
女人嘴边轻蔑一笑,不过是个有点水准的毛贼。故弄玄虚,在她眼中不过是障眼法,她一定会捉拿此人归案。
“其实——”巡捕房中一人忽而将音拖长,“这公子无双做的都是好事。虽说偷了不少东西,但他所光顾的人家向来是达官显贵或者是那些受不义之财的人。再说,他也并非将这些银两占为己有,而是分发给贫苦人家。按说,是个侠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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