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清浅不得不说,这地方人迹罕至,但这陈礼一路上的喋喋不休,倒让这本是云烟处多了些世俗之气。
说人话,就是陈礼的话太多。
终于见到一家茅屋在竹林深处显现,东方清浅叹了一声,陈礼的话总算可以结束。低头望着那人扯着的衣角,究竟此人的身子是有多差。
才不过几里路,五公子倒好扯着她的衣角一路,也是,明日该传出五公子体力不济了。
玉乾好不容易喘气上来,“为何——为何要来此处?这山,究竟有多高?”东方清浅肯定,那最后一句是真心的。
陈礼眉间一舒,手一摆,“二位且跟着我来便好。”
二人走进,中间有一个大炉正烧着,任谁都不敢靠近。
“听闻君主曾在玉都游历,不知君主是否听过一位女将军的名字?”
女将军——清浅心中只是浮现了全胜的模样。自然说到女将军,她只认识这一位。
“这位将军是沈将军的女儿,前些年却不幸在西北战乱中丧生。”
东方清浅心头一触,急忙问,“你认识沈全胜?”
陈礼愣了愣摇头,“其实小人认识的是玉德,玉都曾经的九皇子玉德。”
玉乾此时神色也凝重起来,“你为何会知道他二人?”
“我同九皇子曾是旧相识,小时候我同爹爹在玉都讨生活,便无意结识了当初并不受宠的九皇子。”陈礼轻叹一口气道,“当时,九皇子十分欣赏我的剑,我俩说好等有朝一日便会替他造一把天下无双的剑。之后,便带着这位女将军一同来铸剑。”
“可全胜用的佩剑,和你这儿的不同——”清浅仔细看过,这儿的剑刀锋细而尖利,并非全胜佩剑那般宽而有力。
“君主真是好眼力。”陈礼又从里头掏出用黄纸包的新剑,讲道,“当初九皇子和女将军来我这儿铸剑时,还是西北大战之前。因而这把剑不一般,铸剑所需时间更长,因而等到这剑铸成却未见他二人归来。”
小心揭开黄纸,里头竟是一对剑,正如欧冶子作品中的干将莫邪之剑,一把透着寒气,一把透着阳气。一剑为阴,一剑为阳——更为奇妙的是,这把剑的剑鸣声更像是人的轻声低吟。
剑,会有如此灵气,倒是稀奇。
“这对剑,名为若当来世。”陈礼剑指一比解释道,“此剑一阴一阳,铸剑时需取相生相爱的男女的血滴入这剑炉之中,为求相守的恋人才能造就出此剑。”
取血铸剑?闻所未闻。
陈礼见二人疑惑,便继续解释道,“贵人们请瞧,此剑上现有的灵气都是当初九皇子与将军留下的,若当来世的惊奇所在,便是当人死去之后,这把剑更会有灵气,且雌剑雄剑永远相守一起。剑气所至,二人心之所至,便此生不悔,来世相见。”
若当来世,便用来世许今生遗憾。但在许下诺言之时,定要诚心以待,否则,此剑无法铸成。
“方才你说你有方法——”清浅盯着那剑,“我若没理解错,你想要铸剑来造就纪无双和凤千浔。”
“是。”陈礼说道,“不过是一激烈的法子,需用一人性命为赌。不过眼下,也只有这样。”
性命?
陈礼接着讲道,“若当来世许下诺言之后的男女此生必会永远相守,此生此世不背弃对方。但倘若只有一方倾心,也可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祭剑,此剑会永远守护这对方,以此心血期盼与对方的来世相逢。我想说的法子便是——”
“让纪无双以自己之身来造就——若当来世。”玉乾已然看出,但语气依旧平淡无奇。
清浅一蹙眉,“可——倘若凤千浔不来,难道让他真的以身祭剑?”
玉乾轻叹一声,拿过那把剑,“若当来世,倘若今生他与凤千浔真的无缘,那也只能期盼来世的相遇。”
“此状买卖,不亏。”他倒是明白什么是亏,什么是盈。
清浅也未再说什么,明日的大婚之日,便是他二人做出最后决断的时候。望着手中的这把剑,想起了当日全胜的模样,与心爱之人同死同生,多少人盼不得。虽说结局哀伤,但也能在这悲伤中尝到一丝甜味。
若是真有来世,他二人或许还是青梅竹马,或许还是相互迁就,相互长大——
想到此处,她不由笑出声,一旁暖意的双眼注视着她。
正文 第四百五十一章 若当来世(四)
火红嫁衣如花绽放,凤千浔穿着这一身嫁衣,在兄长面前不过是当初那个小女孩。小女孩小时也会撒娇,吵着让兄长教她武艺,小小年纪的,就懂得善恶,嫉恶如仇。
那是兄长最疼爱的妹妹,二队长撑着一副拐,站于她身侧,却看见小女孩的眼中淡然无光。
“千浔,为何还不进轿,外头该等着急了。”
凤千浔攥着手中的红布,只要当这红布一盖头,所有的一切也当这样做了了解。做了解,对,这不就是她希望的吗?
“千浔?”
凤千浔回过神,看着兄长发白的鬓角,这两年来,兄长在玉都受了太多苦难,折了一双腿,人也就老了那么多。她心中对此始终愧疚,因为当时她一人的任性,牵连亲人,凤千浔从不会那么不成熟。
但那一次,却是她始终无法改变的结局。有些事,一旦发生了,便会开始后悔。但这种后悔只是对心灵的救赎,至于再选一次,凤千浔或许还是会做如此选择。
“兄长放心,我已想明白了。”凤千浔莞尔一笑,眼中多的是释然说道,“兄长此后也不必那般操劳,可以好好在家养伤,以往是千浔不懂事。”
“我如今是废人一个,但妹妹你不同。兄长只希望你能幸福——”眼眸深而一转,“可此刻,你眼中有的并非幸福。千浔,若是你不愿意……”
凤千浔低眸一笑,“只要兄长好,千浔也就幸福了,其余的一切,不重要。”
陈礼急急忙忙冲了进来,看见凤千浔再次连忙拉着她的胳膊就走。
“你是谁?!”
凤千浔推掌将他撇开,陈礼这怂货立刻落地,“你是何人?为何拉拉扯扯的?”
陈礼急得火上眉梢,“你若不想纪无双死,便跟我走这么一回。”
“纪无双——”她嘴里念着这三字,眼神却看向她的兄长,“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了。你究竟是谁,和纪无双是什么关系?”
陈礼连忙说道,“他如今要为了你跳剑炉,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眼眸忽而一闪,手中红布落地,兄长在后面喊着,马车在后面候着,但此刻,凤千浔什么也顾不上——
她再任性一次,再让她任性一次。不计后果,这本就是人性。
……
剑炉之中,火星点点,都说当剑炉中的火烧得最旺之时,便是祭剑最佳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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