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宋站在不远处的墙角,并不是想见,那一巴掌扎实地打在玉德的脸颊。
他从未那么生气过,以往,教训他弟弟也只不过是提提嗓音,可今日,他动了手。还是为了她……
“她算什么!二哥你告诉我她算什么!”他有些狂妄地笑出声,拇指撇去嘴角的血,转而指着他接着笑,“你不过是图个新鲜,那女人,在太子的寝殿日日进进出出,你真的以为他们不会干什么!”
“你住口!”眼角蔓延而出的血丝,像是突然间出现在他的眼眸中,然后气势弱下去。是他恨了,恨什么?是恨玉德说出了他长久以来不敢说出的想法?
还是在他的心中,根本不信她。
颜宋靠在墙角,没有再继续听下去,心口堵着一样难受,即使用力敲,也难以纾解。她没有回风吟殿,而是直接跑去了凤鸾殿,去找皇后。
罗妃安倒是奇怪今日颜宋怎么会突然求见,“怎么?是太子最近有了什么新的动静吗?”
她低头不语,只是跪着。
“皇后娘娘问你话!”张管事好心提醒了句,却被罗妃安叫停。
她眉间的花开得正好,“是你自己的事?说来听听?”
罗妃安倒是懂,一语戳破她的来意。
她跪在地上,就是一个磕头,“求娘娘将我赐给二皇子殿下。”要知道,在玉都也没有女人敢如此正当光明提出赐婚一事,何况她现在不过是一介宫娥。
罗妃安的脸似乎保持方才的表情一点没变,只是眼睛不节律地眨上几下。
张管事打破这沉默,“颜姑娘,你这话越礼太多,不该在娘娘面前如此失礼。”
“娘娘说过,知道殿下的储君之位稳定后……”
“那稳定了吗?”
她没有出声。
“你等阿恒正式得到这位置后再说,张管事,让她出去吧!”
“娘娘!”她叫住罗妃安,“其实娘娘根本没想让殿下娶我,一切的一切只是个局,是吗?”
罗妃安饶有兴致转过头,“哦?此话怎讲?”
“你当众将我从王府带离,又让本就一身传闻的我去风吟殿侍候,就是为了让我身败名裂。而到时,你完全可以以这点,拒绝和我的约定,就连殿下也不会多言一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让阿恒纳个妃子,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
“是为了罗素儿吗?”
罗妃安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不确定,被她说中了。颜宋有些失望,她以为罗家还有人可以信赖,是她从小依靠的姑母。
淡淡道,“我原以为姑母还是姑母,是我想错了。”
“是你错了!”罗妃安提着她的厚重长裙从大殿中央走下,“你只是沉浸在你母亲的悲痛中,可你又何曾想过我兄长所受的?!”
她眼中的怒气像是从深井中挖出,一下迸发出来。她知道当年所有的事,所以也知道当年她母亲本就该死。
“颜示儿她该死,兄长当时留她性命已是饶了她!当年她的死,根本和我兄长没有半点干系!拿走毒药的人是谁,你知道吗?……就是你那姨母,被你视作亲人的姨母!”
什么毒药?当年毒死母亲的那碗药,难道不是罗夫人送过去的?
“……不,毒药是罗夫人送过去的,不是她,不是她!”她像是嘶吼着,用尽气力,像是多用点劲就能为姨母洗脱一般。
罗妃安俯下身子,早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样子,她知道的比她多得多。所以,这个死丫头,凭什么觉得他们罗府对不起她!
“罗夫人?呵,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以来她对你的照顾是因为歉疚吗?”
她抬眸,不敢眨一下地盯着罗妃安,为何?难道不是吗?不然,不可能会有人无缘无故对她好!她就是为了赎罪,为了赎罪……
“真是错,大错特错……”
她没敢继续看着罗妃安的眼,因为那双眼看到太多真相,就好像一把剪刀,将她心中的许多枢纽剪下。她不能接受,不能接受那个原本已经勾勒出的结局,成了如今这样……
许多话,像是徘徊在脑子里许久,一下子都冒了出来。
“阿绮,姨母是最疼你的人!”
“姨母会替你娘照顾你的!阿绮不要怕!”
“她不过是想利用你,找到她的儿子?”
“你以为她真的将你视如己出?”
“哈哈哈哈哈……”
……
当年,罗府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们娘俩的事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恨了那么久的那一家子人!怎可能不是杀人凶手!
她使劲地跑,在这玉都皇城里不管众人的眼光,只是一个劲地向前。像是只要往前就能找到真相,只要向前,那些话便不会在她耳边徘徊。可是越跑,她的心越乱。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
“怎么了孩子?”
她已经跑得精疲力竭,撑着身子抬头看向那人。是他?他又变成这样子了。
“跑累了,不能坐在地上,会着凉的,来,爷爷扶你一把!”
他伸手,自称爷爷,左手拄着的还是那玉拐。
她侧着头,盯着那双手许久,却终究选择自己站起。
她没理睬他,已经脏乱不堪的裙角也没想要去打理,只是两手耷拉着,朝前方一步一步走去。
像是个死尸,一个毫无灵魂只知道被支配的肉。
“孩子!你慢点!当心再摔着!”
她的耳边,那个男人的声音像是突然变了。她想起小时候,和爹爹娘亲一起去湖边放纸鸢,爹爹也在后头喊着。
“阿绮,阿绮,你跑慢些,别摔着!”
顿时,湿了眼眶。她不敢哭出声,只是任由眼泪从眼眶流到口中,只是单纯的呜咽,却已经承载了所有的无奈。就好像昔日的种种,明明白白摆在她的面前,那段她想要逃避,将所有恨都放在罗良身上,到头来,却发现是自己错了。
“我错了吗?”
她抱着腿,泪眼婆娑地望着玉乾,哭得像个孩子。
他蹲下身子如同长辈安抚晚辈一般,摸着她的脑袋:“孩子,都过了。”
也不知为何,她哭得更凶,怎么劝也劝不住,还是那种嘶喊奔溃的大哭。但老人知道,只要哭一哭,便没事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联姻(一)
她哭得有些累了,瘫坐在长廊里发呆,口有些干。而恰巧此时,面前就递来了一壶水。
她抬头,见是他,说话的声音微带哭腔,“你怎么还在……”
玉乾拄着玉拐一瘸一拐地坐在她身侧,将那壶塞在她手里,“补点水!小心哭伤身子。”
那个壶外头镶着玉,黄色,皇室的象征,那玉上竟毫无瑕疵,所以就像沉甸甸的石块放在手中,冰冰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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