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宫_施阳子【完结】(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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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庚止步,水镜月也停了下来。

  长庚转头,看向大巫师,问道:“若在下一定要跟呢?”

  大巫师淡淡道:“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水镜月拍了拍长庚的手臂,道:“把箱子给我。”

  长庚微微皱眉。

  水镜月道:“放心,我能照顾自己。”

  长庚知道她的性子,只好妥协,将箱子给她,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若你没回来,我就去找你。”

  水镜月背上箱子,伸出三根手指,道:“三个月。”

  长庚走近一步,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低声道:“一个月。”

  水镜月无奈耸肩,抽回自己的手指,转身走了,“行,我尽力。”

  长庚目送水镜月走远,也准备离开了,却又被大巫师拦住了——

  苍烬站在他面前,一双眼睛微眯,盯着他那张脸,神色有些复杂。

  长庚抬眼看他,面色有些不善,“大巫师有事?”

  ——从他进入这座府邸开始,他就觉得,这位什罗教的大巫师就一直在看他,仿若认识他一般。

  苍烬看了他良久,开口却道:“你不该跟她在一起。”

  长庚轻笑一声,没理他,转了个弯,准备离开。

  苍烬这次没有拦他,开口却念道:“生不问前尘,死不如地狱。”

  长庚的脚步顿住了,缓缓回转身体,一双眼睛中带着三分震惊,三分戒备,三分困惑,还有一份痛苦,一字一字问道:“你、是、谁?”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不念

  今夜的月色不错,清冷的光辉倾泻而下,将整座城市照的有如白昼。

  不过,这一切都与水镜月无关。

  水镜月在一座石窟里。带她来的那两个巫师告诉她说着石窟是一日天降神雷,劈出来的。她想着那雷劈山还特地留了遮阳挡雨的,绕着弯从山侧开了个洞门,实在难得,果然是神雷。

  这洞室狭窄曲长,仅容一人通过,海言那个体型进来了转个弯估计都有难度。听说这石窟拐了七千七百七十七道弯,倒也的确挺像是天雷的形态的。

  石窟里十分的昏暗,只角落里放着一只长明灯,如茫茫黑夜中的一星萤火。不过,说实话,这豆大的光点,或许也有些多余。

  因为,这里只水镜月一人。她此刻白巾遮目,有没有光有何分别?

  最初的那两日,这里本还有一个陪她说话的。那是一个和尚,也是一个画师。在这石窟里对着一盏长明灯画了十年的佛像,好容易转了一道弯,却是瞎了。

  和尚画师给水镜月讲了一日什罗教的神话故事,又讲了一日画壁画的技法,便飘然远去了。

  他说他要去旅行,给自己找个埋骨之地。

  那一整日,水镜月都免不了想起那个和尚画师,偶尔还会冒出一个念头——

  他这一生,算不算一场空呢?

  他留下了这许多精美的壁画,可是,无人知晓他的名字。

  唔,她想起,她也没能问他叫什么名字。

  她胡乱的想着,笔下的神明不由的就成了那和尚画师的模样——也不知她是如何“看到”他的相貌的。

  这里没有日升月落,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若不是每日晚间一次的送餐,一心画着壁画,当真会忘了今夕何夕。

  所以,当水镜月听见脚步声传来之时,不由微怔,感觉今日的时间是不是过得略快了些——送饭的那位护法走了有两个时辰吗?

  脚步声停在一丈远的地方,来人开口叫了她的名字:“月姑娘。”

  她拿画笔的手微顿,有些吃惊——这声音有些陌生,很多年没听到了。可时隔多年,她还是听出来了。

  不念。

  她没想到他会来。

  她知道他有多讨厌她,不对,应该是恨她。

  他是她见过的最毒舌最尖酸刻薄的和尚,当然,只是针对她一人而已。

  他能对她做出的唯一一件好事,估计就是在她死了之后,给她念往生咒。

  不念每次见到她,都是扭头就走,嫌弃她跟嫌弃苍蝇似的,仿若跟她呼吸同一室的空气都玷污了他那颗向佛的虔心。

  她也很有自知之明,有事无事都不会找他。

  所以,虽然她在看到那盏长明灯的时候,心中的想法就已经确定了七八分。但不念出现在这里,她还是十分惊讶的。

  他不仅来了,还十分平静的叫了她的名字。她感觉这会儿真有天雷落地了。

  水镜月拿着画笔,单手执了佛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不念大师。”

  不念拿起地上的那盏长明灯,照着那些壁画,仔细的看了起来。水镜月等了会儿,见他沉默,耸了耸肩,继续画壁画。

  良久,不念端着长明灯往回走,看着一幅幅壁画之上神明的眼睛,终于再次开口,“你擅自改了壁画。”

  水镜月笔下未停,道:“之前在这里画壁画的和尚跟我说,神明的眼睛要留给教主亲自来点。他还告诉我说,什罗教神殿里神明的眼睛是看不得的,若是不小心瞧了一眼,神明晚上就会来夺走你和你身边人的眼睛。阿月想请教大师,哪里的神明会如此霸道不讲理?”

  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偏头朝向不念的方向,语气似是在质问一般。可不念听了之后,却没什么反应,似乎丝毫不在意她话里的锋芒。

  不念放下了长明灯,转过身来,看了她良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这副模样的不念,还是难得一见的。水镜月也不催他,乐得看他纠结。

  半晌,不念那薄唇动了几次,终于发出点儿声来,却是比平日里的声音要低些,“月姑娘,贫僧有句话想问你。”

  水镜月点了点头,“但问无妨。”

  不念似是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不知月姑娘,是如何看待贫僧的?”

  “砰!”

  水镜月这回着实被吓得不轻,手中的画笔都不小心落地了。

  “抱歉,手滑了。”她“呵呵”的讪笑几声,蹲下去捡画笔,心道——今晚还真是有够刺激的。

  话已经说出口了,不念似是没什么顾忌的了,继续说道:“贫僧对月姑娘如何,贫僧自是知道,姑娘也明白。贫僧入空门二十载,唯独对姑娘动了嗔念。贫僧此刻虽与姑娘平静的说着话,心中实仍在盼望着姑娘早登极乐。贫僧对姑娘如此,姑娘怨恨与我,也是应当的。”

  水镜月听完他这番话,很是平静。虽然他说他此刻在诅咒她下一刻就死掉,但他对她如此心平气和——至少表面上是——的说着心里话,她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她此刻对着不念,突然想起了她那个在灵隐寺的和尚老师。倒不是因为不念也是和尚的缘故,而是因为她想起了每次明心给她解惑之时看她的眼神——

  她觉着,此刻不念看她的眼神,大抵那时候自己看明心的眼神有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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