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回头的那一刹那,三人看清了他的面容。水镜月不由诧异,抬眼看长庚,眼带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长庚轻轻摇了摇头。
路见平道:“喂,他不会是要跳下去吧?”
那边黑衣人正站在悬崖边,低头看着脚下的海浪拍打着岩石,脚步又往前走了一步。在那只脚踏空之时,水镜月突然出声叫住了他:“小六郎!”
黑衣人听见声音,一惊之下,身体瞬间就往悬崖下倒了下去。
水镜月几乎是同时就冲了出去,在半途中却被一只手拉住了,然后就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影——
长庚伸手拽住了已经掉下悬崖的小六郎。
悬崖下,小六郎仰头看着探出半个身子的白衣人,神情复杂,“为什么救我?”
长庚没有回答他,用力将他拉上来,一旁的路见平也忙过来帮忙。
水镜月跑过来,打量着长庚,“怎么样?没事吧?”
长庚正活动着手腕,抬眼见到她担忧的神色,伸手在她后脑上按了按,“以后有危险别冲那么快。”
路见平看了看一旁安静得异常的小六郎,又看了眼水镜月和长庚,挠了挠脑袋,问道:“喂,这个人怎么办?”
他虽没见过小六郎,但这个名字却是听过的,知道他是木下的心腹,也知道他是东瀛第一武士。看他这副模样,肯定不是来这里观光的。他刚刚跳海,大概是想逃走的,却被他们拦住了。路见平此刻觉得,他们或许好心做了坏事,小六郎也不一定就感激他们。
就在他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听水镜月说道:“我们不是要救你。”
水镜月朝小六郎走了几步,继续道:“是我要找你。你抓走我徒弟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听说,你很想跟我打一架,现在,我成全你。”
她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上下打量他一番,抬手将手中的长刀扔给了长庚,慢慢解开了左手缠绕的手帕,淡淡道:“你失了兵刃,我也不占你便宜。不过,你受了伤,我却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小六郎的眼睛就一直盯着她,神色一如江户城初见时那般平静,沉默着等她说完,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小六郎上次一招就败给长庚,并不是因为他武功太弱,而是长庚的内力太高。这世上能抵挡住那一击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他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拔刀就已经很难得了。
他是个高手,东瀛第一武士的名声绝不是浪得虚名。
他平日里虽用刀,但实际上是忍者出身,用刀是在战争中养成的习惯。东瀛的忍者,跟中原的唐门有相似之处——诡异的身法、独特的暗器、防不胜防的毒药。他们有他们信奉的生存之道,不会遵守所谓的江湖道义。不过,这种相似只是抽象的,忍术跟唐门的武功毕竟有很大的差别,不能一概而论。
水镜月跟小六郎之前也有一次交锋。小六郎进攻,水镜月防守,最后算是水镜月小胜。但那次比拼的不是内力,更多的是杀气的较量,而水镜月的胜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在瞳术上的优势,并不能说明她的武功比小六郎高。
那次较量让两人明白,对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在对对手毫不了解的情况下,用轻功试探是最保险的法子。若是单比轻功,小六郎或许比不过水镜月。但他胜在身法诡谲,跟中原的轻功有很大的差别。水镜月第一次跟忍者交手,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找到破解之法。
所以,初次交手,小六郎避开锋芒,一味躲避的时候,路见平并不意外。他知道水镜月的踏月步是不传世的轻功,心想这两人打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只是,估计分胜负会很难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刚一交手,水镜月就下了狠手。小六郎刚退半步,她便进一步,步步紧逼,丝毫没有要试探的意思。最后,小六郎被逼到悬崖边,再无退路,终于不再闪躲。而两人交上手之后,路见平也终于明白水镜月为什么会这么做了。
这两人原本或许势均力敌,但小六郎受了伤,用身法消耗对手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换了轻功差点的,最后被他拖死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可惜水镜月偏偏没有跟他比轻功,而是直接展开了进攻,完全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
路见平看着两人拳掌带风的正面冲击,心想——她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他有些意外。
他不是没听过水镜月的那些传闻,这几年她做的那些事不仅仅是在江湖流传,也早就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她刚出道就灭了江南二十四水帮的金陵分舵,天子脚下杀人全然无所顾忌,日月教也是在她手中覆灭,困扰朝廷几十年的闽南之患就那么解决了……杀伐果决,这个词在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种赞誉,然而,有时候却也是一种畏惧,一种忌惮。
听说这些事的时候,路见平很难把江湖中的“月姑娘”跟小时候见过的那个倔强而落寞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再次相遇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这个如今已经开朗许多的女子身上寻找曾经的记忆,直到此时,他才从这个女子身上,看到了传闻中“月姑娘”的模样。
他想起之前她说的那些话,想起那壶辣椒水,才发现她对他真的是手下留情了,真的很客气。
“砰——”
水镜月击出第五掌的时候,小六郎的动作慢了一步,那一掌直直的打在了他的胸口。
“噗——”
小六郎吐出一口血,暗红的液体洒在草地上,仿若开出一朵朵鲜妍而妖冶的花。
不等他起身,水镜月抬手,在他肩头推了一掌——
黑色的人影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悬崖,落入茫茫的大海之中。在看到头顶的旋转的黑云之时,小六郎听见她淡漠如水的声音——
“祝你好运。”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奇趣
一 夜色已深,岛上很安静,却也很混乱。岛上正在进行一场盛宴,不过,此刻已经是宴会的尾声。
酒尽,杯落,歌停,舞歇。
能醉的人都醉了,剩下那些没醉的也被赶去守夜了。
岛屿的夜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不过,寂静不属于这座宫殿,混乱的也不止是欢宴之后的杯盘狼藉。
这座宫殿建在岛上最高的一座山上,宫殿不大,规规整整的像个堡垒。宫殿外有一处开阔的空地,是今晚举行宴会的地方。
此刻,水镜月等人正站在宫殿的屋顶上,瞧着底下的热闹。
长庚偏头看水镜月,问道:“你确定不下去?”
水镜月摸了摸鼻子,“……等会儿……这小子越来越能耐了,他是在学你么?先看看什么情况——路见平,那个背着把长刀的人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路见平抬头望天,“东瀛的海盗那么多,我上哪儿去一个一个认识?”说实在的,他在看到底下那几个人时,转身就想逃的,可是,转念一想,他一个堂堂水军主帅,被人追了两天难不成给追怕了?怎么见着人就想逃呢?不过,他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昨晚水镜月见到浪人当中有自己的朋友却没有直接跟上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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