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兴许是这样……”
“这里有一只绣花鞋,应是那幼童的鞋,她们是宁肯死都不要被抓着。”
“唉,看来……主上猜得没错,她……兴许还在世上。”
“大人,咱们还要继续搜么?”
“不必,此次已然打草惊蛇,先回去从长计议罢。”
苏浅浅摊在地上良久,闻着雨声、风声、脚步声、杂乱的人声,如同刀刮在心上,闭着眼睛也流不出泪来,只有无边的恐慌与孤寂如潮如涌般漫上心头。
“姑娘……姑娘……”
再有意识的时候,外面再无嘈杂,苏浅浅缓缓睁开眼睛,浅阳透过石缝,跃然在墙角一片草丛上,一只紫色蝴蝶扇着翅膀翩然而去。
苏浅浅见笑笑正蹲在自己身边,晃着自己的肩。
“笑笑姐姐……”苏浅浅抓住她的手,多想把先前那番记忆当作一场梦。
“姑娘是怎么了,怎竟在这里睡着了?可是魇着?”
“没……如今是什么时候了”
“姑娘莫是傻了不是?您方才在屋里用过午膳,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竟跑到这里睡着了,我还是寻了好久才寻着你呢。”
“方才?”苏浅浅皱着眉疑惑道,“我难道不是从早上便在这里睡着了么?难道那真是一场梦?”
苏浅浅踉踉跄跄地起身,跑到对面井台边上去看,见那井深不见底,便推动一旁的轮子,却只打上一桶清水来。再看自己脚底穿得齐齐整整的绣花鞋,皱着眉又往远处竹林深处跑去。
“姑娘……你这是去哪儿啊!等等我!”笑笑在后面一路追着。
“笑笑,你可见过这里躺着一个人的尸首?”苏浅浅一个竹子挨着一个竹子地找,转身躁躁地问道。
“嘘,姑娘可莫要瞎说,这大白日里怎会有人死?”
“可我……可我明明看见的,我明明看见的!”苏浅浅瘫坐在地上,只见竹林间亦有几只紫蝶翩迁,愣愣地直问道:“姐姐,你说……那些死了的人,会不会也变成了一只紫色的蝴蝶,飞走了?”
此后,苏浅浅怔怔地回屋,病了三天三夜才好,醒的时候总念叨着:“你说……那些死了的人,会不会也变成一只紫色的蝴蝶,飞走了?”
☆、033
八月初一,惠风和畅。
天刚蒙蒙亮,苏浅浅便与卫清歌同乘一辆马车出发去往京郊。
“咕噜——咕噜”地,马车轮子碾在道上,发出深沉而嘶哑的声音。两旁禁卫的脚步声整齐地像一个人。
这是苏浅浅第一次乘马车出行,未免十分好奇,只见这马车有两张雕花床那么大,外面由木而雕,还涂了一层考究的黑漆,车身两侧皆以金漆绘着两只振翅欲飞的凤凰,车顶四角分别挂着一串精致的铜铃铛。车前架着四匹腿脚有力、身材相当的枣红色骏马,两名小太监在车前驾着马,行起来稳稳当当,威风极了。
苏浅浅坐在车内时不时地撩开帘子,探出头去,往窗外望望,兴奋不已。
“你就不能端坐着不动么?”卫清歌眯着眼睛,嫌苏浅浅时不时撩开帘子,外面的光晃着了自己的眼。
“你就不觉得外面很有趣么?”苏浅浅歪着脑袋反问道。
“不觉得,这金陵城,素来都是全天下最热闹的地方,从本宫出生的时候便是这样了,如今已经看了十几年,早倦了。”说着,卫清歌也撩开自己身旁的帘子,向外望了望,又指着远处道:咱们现在途经的,是比较有名的一条繁华街道,名叫太平街。你看,前面那座华丽的酒楼,便是全金陵最好的酒楼,望乡楼。那里的醉香鸡与桃花酒,天下闻名。相传,当年的解忧公主便最爱饮那一壶桃花酒。在盈盈月色下,公主与晏郎长饮一杯酒,吟诗作赋,抚琴弄舞,最是人间美姿容!“
“可我听人说,后来那定南王作了负心郎,害得公主家国破家亡。纵使曾经多么快活,最终结局未免太悲凉。”
“你懂什么?若可得遇一人,有才情、知心意,良辰美景、举案齐眉,纵使只是流光飞逝,也足矣、愿矣。”卫清歌望着远处望乡楼上的亭台,缓缓道:“只可叹,世间怎还会再有一个晏郎?”
苏浅浅见卫清歌看得呆住了,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都不见反应,便扮鬼脸逗趣儿道:“本宫看你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怎么这阵子却这样矫情?”
卫清歌这才回神,轻咳几声,上下打量着苏浅浅道:“你这丫头,倒当真是个呆子,不通诗文、不晓音律、还不解风情,只好些吃喝玩乐的俗事,当真无趣!”
“你……本宫……虽然现在不曾读过许多书,但也在日日勤思苦读,谁说粗人就不能成为文人的呢?”
“你这番言论倒是有趣儿。”卫清歌点点头,“你看,你这样的容貌、这样的出身,都能成为太子妃。若是以此类推,白丁成了文豪,倒也指日可待的!没准过些年月,这大萧国里种田的农夫农妇,都能以之乎者也对唱对吟。”
“你……”苏浅浅又被堵得再没话说,涨红了脸,闷闷道:“你总是这样,别人都不敢和你讲话。”
“本宫要那些俗人讲话干嘛,万千世界大,你我不过沧海一粟,谁又能把谁听进去,只取一二知己罢了。”
“我虽觉得你说的是理,可我还是喜欢和每一个认识的人都聊聊,听他们讲一番故事和经历。”苏浅浅道,杏目里像含着光。
卫清歌嘲道:“所以,你傻啊!”言罢,还伸出手指在苏浅浅鼻子上猛不丁地轻轻一戳,惊得苏浅浅大叫。“哈哈哈哈哈,你看,果然!”
苏浅浅以袖子蹭了蹭鼻子,撅着嘴道:“哼,你真无聊,说话像夹着枪的,做事像投飞镖!”
“哈哈哈哈哈!”卫清歌被逗得朗声大笑,弯着腰直喊肚子疼,缓了一会儿,才又道:“你虽平庸至极,又无情趣,傻不拉几像木头一样,不过……本宫倒是喜欢你直朗朗的性子。不若那些一个个面慈心黑、假笑势利的宫里人。你若是一直保持一颗诚心,日后在宫里,本宫倒可罩着你!”
苏浅浅眨着眼睛空望卫清歌,尚没意会出她的言外之意。
马车渐渐驶出了金陵城中心,顺着官道,一路缓缓向郊外行去。
苏浅浅端坐着困了,斜着身子靠在车身上,眯着眼睛小憩。卫清歌从屉子里取出棋子,在磁石棋盘上兀自比划着,忽觉马车猛不丁停住了,外面的马儿受惊而仰天长嘶。
“怎么了?”卫清歌放下棋子,问道。
苏浅浅亦被吵醒了,却仍歪在一边,不满地哼哼着。
“外面怎么了?”卫清歌又提高了嗓音问道,却听不见回应,只得皱着眉拽醒歪在一边的苏浅浅:“你快醒醒,别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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