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敌众,又加上担心杨臻的情况,张艺最终还是被人背后偷袭一击,打倒在了地上。
杨臻望着跪地哭求的长歌,又看着倒在地上的张艺,觉得心头空洞,整颗心脏已经被疼痛,吞噬了一干二净。
突然间,再也感受不到,远方的那份牵挂了。
挣扎着支撑起身子,痛苦迫使双手在地上用力的抓着,指尖血肉模糊,指甲已经断裂了大半儿。
杨臻眼睛通红,呼吸逐渐变的断断续续,口中不停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裳,仰起头,望着漆黑绝望的夜空,撕心裂肺的哭喊了一声。
“大哥!”
这一声,唤出了她心中所有的伤痛,随着声音落下,杨臻的身体轰然倒地,看着雨滴在眼前溅起的水花,眼神渐渐变得涣散,失了所有的光彩……
凉城外,林徐努力的用手,捂住自家公子的伤口,但鲜血还是不停的流了出来,直到脚下的雨水,都成了鲜红。
杨禹用最后一把力气,将林徐推开,将所有胜利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林徐身上。
林徐知道公子救治无望,心痛的抹了一把眼泪,重新拿起兵器,迎上了冲过来的敌人。
虽然天将入夏,但身下的雨水,依旧让杨禹觉得冰凉刺骨。
他一直以来,努力的坚持着自己的生命,苟延残喘,只不过是因为,同命蛊一人死一人必重伤的规律在那里,他活着,是怕阿臻受到伤害。
可从凉城突然被袭的时候,他就知道,怕是阿臻,迟早要面对这一次劫难了。
多年未握剑,再握起,只觉得已经力不从心,配不上那锋刃凌厉的宝剑。
最近的几次梦里,他总梦见令蝉,边为他缝着过冬的衣袍,边笑话他舞刀弄枪的样子,不如阿臻潇洒。原来他确实已经生疏了这么多年,他的身体,再也担不起守护凉城的大任了。
被敌人的长矛刺穿身体的时候,杨禹最担心,最愧疚的,就是他这个做大哥的,拖累了自己的妹妹。小时候下同命蛊时,他们兄妹两个还牵着手,到墙根角落偷喝了外公的果酒庆祝,庆祝他们两个人,有了一份独一无二的牵连。
随着时光慢慢长大,他只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若没有这份牵连,他早早的死去了,阿臻也不会陪着他,受这太多的苦。
雨,下的越来越急,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杨禹的浑身已经被雨水打透,麻木的身体,任然能感觉的到那刺骨的冰凉。
冷,很冷。
怔怔的望着夜空的某一点,杨禹痴痴的想,不知道,令蝉手中过冬的棉衣做好了没有,他最喜欢她在衣襟里,绣一片淡翠的竹叶。
熟悉的清香传入了杨禹的脑海,侧过脸,看着纷乱泥泞的战场上,打斗嘎然停止。
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浅笑着,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走来,头上绾着长发的,是那支他挑了一条街的白玉簪子,正如她的人一样,干净温柔。
雨伞遮住他的身体,杨禹轻轻浅笑,令蝉总是不许他淋雨的,阿臻和长歌在春雨里嬉戏打闹,他却总是和令蝉一起站在伞下,因为若生病了,令蝉又会为他担忧上好多天。
望了望天,这次令蝉竟没有责备他淋了雨,而是向他伸出手,将他轻轻拉起。
“公子,我们走吧!”
“好。”
杨禹慢慢闭上了眼睛,把今生所有亏欠令蝉的承诺,变成了一个“好”字。
乾一阁里,一阵夹杂着湿气的夜风袭来,卷灭了桌上的蜡烛。
沐卿到窗后关上窗子,重新回道桌前,扶起烛台,把蜡烛燃上。
豆大的灯光渐渐跳跃成拇指大小,沐卿身形一顿,望着被烛台打乱的支离破碎的棋局,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大局未动,却有两颗棋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支离破碎。
沐卿伸手捻起碎裂的白玉棋子,一不小心,尖锐的利檫刺破了手指的皮肤,一滴鲜红的血沾上了洁白的棋子,显得那破碎的一面,更为凄惨。
百密一疏,总有些意外发生。沐卿把那破碎的棋子握在手心,如今全局已定,只是不知道这棋,还能不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第九十六章恍若隔世
时光流转,一转眼,便让人感觉恍若隔世。
三月暖春,树上的杨柳枝桠,已经抽出了大片大片的嫩绿,人们身着单衣,在太阳底下坐久了,也会被晒出一层津津的薄汗。
几个浅色宫装的侍女,捧着炭炉走的匆匆,像是遇上了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引得花园里打扫的几个宫女,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千云殿里那位,身体又不好了?”
另一个宫女点点头,“前两天下了场雨,许是又凉到了,这么热的天,屋里的暖炉加了好几个。”
一旁剪着花枝的宫女凑过来说:“哎,听说前两天伺候那位主子的宫人,已经被陛下关到奴役司了!”
旁边有人啧啧叹息道:“真可怜,估计这辈子,是活着出不来了!”
“你们在嘟囔什么!”身后一道严厉的声音响起,吓的几个宫女一扭脸,赶紧朝着身后锦缎华服的女人跪下,连连求饶道。
“沈婕妤饶命!”
那沈婕妤冷哼一声,抬脚踢了其中一个长相秀气的宫女一脚,恶狠狠的说道:“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胡言乱语,小心我拔了你们的皮!”
看着几个宫女战战兢兢,浑身抖如糠篩,沈婕妤才扬起下巴,踩着高傲的碎步走了。
一个病怏怏的哑巴,有什么好议论的。
千云殿里,几个暖炉把殿内熏的温热,耶律离身着单衣,坐在殿内的小塌上,手中拿着朝臣的奏章,一个姿势已经保持了良久。
俯在他腿上的人儿已经安睡了片刻,似乎是被梦魇住了,眉头紧簇,气息渐渐变的不稳。
耶律离放下奏章,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看着她美丽玲珑的侧脸,情不自禁落下一个吻去。
许是淡青的胡茬刺到了脸颊的皮肤,熟睡的人儿慢慢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双眼一片懵懂。
“臻儿,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随着起身的动作,身上的薄被从肩头滑落,露见里面桃粉的纱衣。
耶律离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沉默,略带责备的说道:“怎么穿的这样少?”说罢伸出手,将那人儿拥进怀里。
虽然耶律离一直以来对她很好,但是杨臻,心中似乎总有一种抵触的情绪,又说不出来,是为了什么?
从耶律离怀中轻轻挣脱,杨臻坐直身体,静静的望着落在窗台上的阳光。
她似乎忘了很多事情,但是最近,总会依稀的记起什么,当脑海中的人或事物逐渐清晰的时候,一觉醒来,便又模糊了。
一杯温热的果茶递到杨臻面前,杨臻伸出手接住,低头轻轻的抿了一口,味道酸甜爽口。
似乎在记忆深处,有个人也会在她口渴的时候,为她递来茶水。
耶律离对她很好,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杨臻却感受着自己的心头,空荡荡的一片,冰凉麻木,似乎已经丢了所有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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