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力,他所作的一切,尽数在女人的操控中。
当这一切完成,崔莺莺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原本支撑着她的意念没了,就此软倒在地。
梦中,她回到了和张君瑞初次见面的花园,彼时,她正转过身,那裙踞便在身后留下了一道划痕,发上的簪子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了耀眼的光芒。然而,再精致的发簪,也敌不过她的容颜,百花衬托着她,亭亭玉立,沉鱼落雁之姿,使身边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张君瑞看着她,情丝便在二人间缓缓连结,种下了情根。
她执着于这份感情,她要与他白头偕老,验证那句诗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她将二人手指上的红线系了又系,生怕一个不稳,就给脱落了,那她就再也拴不住他了。
于是,不停地打着结,一个又一个错乱的结,将这红线弄得繁重不堪——可她不在乎,她要张君瑞。
君瑞,你呢?你是否愿意遵守曾经的诺言?
“君瑞,君瑞。”崔莺莺迷糊间,唤出了这个名字,叫那正在给她擦汗的手停了停。
红娘坐在床边,给她去热,看她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宁,那额上出了这许多的汗水。方巾,在水中浸湿,拧干,给崔莺莺擦汗。
这汗水却像是没完没了,好似她的梦呓,无法打住。
红娘的手便停在了她的额头上方,一股哀伤的气息在这帷幔间蔓延开来,红娘的眼中有了泪水——她和她,都是为了一个男人,半死不活,丢弃尊严。
直至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崔莺莺的话是对的,她对张君瑞的情意,根本及不上崔莺莺的半点。一个身居闺门的大小姐,高高在上,貌若天仙,她却为了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撒下大谎,甚至都不在乎是否因此而受到娘亲的恼恨。私定终身,在妖看来,也许算不得什么。然而对于俗世中的女人来说,却是一个天大的事情。
世间对女人的要求,便是要将那疼痛的结合留在洞房花烛夜,一方白色的方巾铺在床上,要证明女人的清白。
清白?为何女人要被这清白束缚着,男人却没有?
这清白,这方巾,犹如一个四方的牢笼,将女人生生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崔莺莺,却愿意背负着这不堪的“罪名”,也要留住张君瑞。
她曾经愿意为了张君瑞而死,红娘,你呢?你做得到么?你当时留下拖住那妖魔,也不过是因了争强好胜之心,你可真是爱过张君瑞?
一滴泪水落下,打在了崔莺莺的面颊上,她的睫毛颤抖着,缓缓睁开眼。
她和她,都哭了。
“红娘,你放过他吧!”崔莺莺抓住了红娘拿着方巾的手腕:“你放过他,他就是我的了。”
这算是祈求么?这样哀痛的祈求,皆因爱情。
可就算祈求了,爱情也未必属于你。
莫要再来
莫要再来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每夜的相会依旧,只是那心,已经变了味儿。
别过张君瑞,红娘提着灯笼,给崔莺莺照亮道路,一道回去。
忽而,崔莺莺却停下了脚步,她扣住了红娘拿着灯笼的手腕,轻声道:“红娘,你是答应了我不再抢君瑞了,对么?”
她侧过身子,望着红娘,眼中的疑虑犹在。
红娘扯扯嘴角,淡淡道:“是的,姐姐还在怀疑么?”
“不……我只是……”崔莺莺吞吞吐吐,终究还是一一道来:“红娘,我觉得,他似乎没有当初那般地爱我了。和我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所以你便怀疑是我?”红娘冷冷看着她,这个可怜的女人:“姐姐,我说到做到,至于你和他的事情,你大可以亲口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
“这怎么问得出口?”崔莺莺有些焦急了,抓着红娘的手紧了紧,看到对方皱眉,她忙放开:“红娘,你说说,是否是我哪里没做好?”是她太急切了么?是她太傲气了么?还是她的妆不好?她的衣服不对君瑞的味儿?
她愈发地患得患失起来,摸不准张君瑞在想什么,就无法对症下药,让她日夜不安。她不停地检讨自己,更加地小心翼翼,却只能让这一段关系僵硬起来。
很明显,爱情的天平已经失去了平衡,她正是失败的那一方。
当对方爱你没有你爱他那么多那么深的时候,这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因为你太爱,因为你太小心翼翼,因为你太敏感,太在乎,所以,他便开始不耐烦起来——真烦,真的,烦你这么地小心,两人在一起,无法敞开心怀,还要如何继续?
所有的甜言蜜语就都变成了那早早写好的台词,所有的动作都是预先设计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你——你,要输了。
红娘看着她,缓缓道:“姐姐,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否则,何以要缠住她半天,说这些话?
崔莺莺早已等着她开口,当下便道:“红娘,你替我去问问!”
“替你?”红娘惊异:“姐姐,这是你二人的事情,为何要我去问?”莫非,还在怀疑她,这只是在试探?可是看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却不是假的。
崔莺莺,已经穷途末路了么?竟要她——这个往昔的情敌来替自己探查男人的心事。
“红娘,你听我说。君瑞自是不会对我说,可他对你……”崔莺莺顿了顿,不得不说出了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对你是不会有太多的心防,你且替我问问,我就躲在门外听着。帮帮我,红娘!”
她果真是穷途末路了。
她终于明白,张君瑞在她的面前,总是有些低她一等的顾忌,加上她又是一副高傲的模样,便让对方无法完全对她坦露了心怀。
而红娘则不同,红娘在他的眼中,乃是一个一片痴心的女子,虽是调皮,却处处只为他。这一对比,便出来了,男人,总是喜欢在他面前自居下风的女子。只有这样,他才能找回他的尊严——那可怜的尊严。
“好吧,”红娘不忍,妥协了:“你要我何时去做?”
“现在!”
现在?竟然这般焦急?张君瑞和崔莺莺,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么?
张君瑞回到房中,才喝了口茶,房门便被叩响了。红娘在外头唤他:“张公子,是我,红娘。”
红娘?他心中一跳,这么晚了,她是有什么事情么?想起这些日子来,红娘有意地避开自己,他便明白了,红娘是想成全他和崔莺莺。
成全?呵呵,他真想笑,这一切,都是崔莺莺想要成全她自己。
红娘来招惹他,现在却又不声不响地放弃了,当他是什么?是随手可拣的物件么?
边想着边开了门,红娘也不问他,径自入了房中,来到桌边坐下,那桌上,有张君瑞未喝完的茶水。她想起了那夜,曾经和妙觉一同饮过的茶水,叫人燥热难耐的茶水——是的,她没再去找过妙觉,她在逃避,相信妙觉也在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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