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觞_颜无水【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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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来看天色啊,启明星儿闪闪的照亮;

  微风轻轻摇啊,草尖露珠晶晶的滴落;

  出窝去飞翔啊,美好一天就要开始了。”

  正听得入神,有股冰凉邪怪的罡风,吹开额前的刘海。星海下意识的放手坠落,扑滚躲开,俯身撑地,狼狈不堪的抬眸。

  四周黑黑的妖气弥漫。不远处立着一个金发碧瞳的少年,笑容诡异,斜倚在树上,懒洋洋的冲她打招呼道:“三圣母,冤家路窄啊。”

  “谁是三圣母?我不认得你。”星海一呆,确认不曾见过他。

  那少年诡谲的说:“我认得你就可以了。纳命来吧!”说打就打,他口中念念有词,祭起法宝来。却是一根赫赫的狼牙棒,舞动时惊天动地,黑光煞煞。方圆十丈之内,经他真力一扫,无论草木禽兽,通通化为齑粉。

  劲风袭人,掠得星海肌肤生疼。她吃了一惊,拂袖疾步快退,指尖风起,凭空显出一道空朦的水雾,勾勒出透明的圆弧屏障,硬顶住黑风的侵袭。入长安城后,她被封印的灵力逐渐有回复的迹象。如今使出龙族本家的水系法术,得心应手。

  那少年冷冷嗤笑:“圣母娘娘,你的灵力,可远不及当年了。看招受死吧!”口喷黑雾,杀气越发浓重了几分。他用力挥动着狼牙棒,每击一下,仿佛携风雷之势而来,惊天动地,日月无光。

  狼牙棒方击数下,哗啦一声,水障破裂,碎碎的水珠反弹射到星海衣襟上。她强压住气血翻涌,脚踏七星,斜走两步,以指代剑。雪亮的光芒,如一支利箭,划破混沌的晦暗。紧接着皓腕一翻,左手疾点,临空书写,念念有词。萧萧落木从天而降,将他重重包围,如有灵般,不停的交错换位,布阵御敌。

  “不错嘛!连金系木系都用上了。”那少年一扭腰侧身避开星海的凌厉剑意。反手一拨划,狼牙棒大开大阖,力猛无比,声势浩大。圆圆的滚木在他棒下纷纷从中断裂,跌入尘埃,消失不见。

  那少年嘿嘿冷笑,凌空踏过森林惑阵,欺到近前。他高高弹跃起,双手握住狼牙棒,直劈向下。邪邪的嘲弄之意陡然在星海眼前明晰的放到极大:“只是,我说过不顶用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柄明晃晃的水晶长剑带着逼人的傲意,隔空震开那少年的狼牙棒。陈雁华挽个斗大的剑花,漫天秋泓似水,沁凉空明,正气浩然。

  “摩诃罗!”陈雁华的瞳孔收缩,“你居然逃出来了!”

  “这要多谢你家圣女娘娘破了天罗阵。”摩诃罗轻佻的哼了一声,右手凭空掷出一道黑烟,“恕本座不奉陪!”

  浓烟过后,摩诃罗踪迹杳杳,远在千里之外。他见有陈雁华助阵,想必被声东击西引到他处的嘉南很快就会前来,他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不如以退为进,先行一步,再图谋找星海报仇之事。

  星海浑身脱力,半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额间的水莲花纹流光四溢,圣洁明艳。

  陈雁华将长剑迎风一摇,重新变化成小巧的金步摇,随手插在云髻上,连忙将星海搀扶起来,面带忧色。碧落与红尘于轮回天道上互不干涉,但若紫陌界的妖人扰民,神仙自不会袖手旁观。阿环与摩诃罗的梁子,就是在旧年里结下的。身为紫陌魔界四护法之一的摩诃罗,不敌碧落界掌坛圣女阿环,被摧毁了元丹,镇压在黄泉幽狱,历时六百多年。子夜时分,嘉南发现天气间正邪之气变化异常,急忙赶向黄泉界探看,并千里传音让雁华前来接星海。想不到还是差点让借机破印而出的摩诃罗伤了圣女。以后,再不能让灵力未曾恢复的圣女单独出来了。想杀她的妖孽,恐怕不在少数吧?魔界的妖人,当年谁不是败在阿环剑下?

  “我没事。”星海勉力一笑。背后凉飕飕的,冷汗透衣。

  “那日破天罗阵,黄泉界的封印被烧毁了一半。摩诃罗在紫陌界众妖王中排名数一数二,他能逃出来,不足为奇。”陈雁华似在向星海解释,又似在自言自语,“西方大地自白帝真君离去后,魑魅魍魉丛生,十丈红尘兵戎战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是该到整饬的时候了。”

  “雁华,我做错了吗?”听不大懂雁华的话,星海可怜兮兮的抓住了她的衣袖。贡造丝织的缎子绵滑似水,触手生凉。

  陈雁华闻言正色道:“天自有轮回公道,圣女不必介怀。”

  星海轻舒了一口气,晃着雁华的袖子,笑道:“快背我回去吧。”

  陈雁华无奈,耸耸肩变化出神雁真身。星海兴高采烈的爬将上去,双手搂住她的脖颈,欢喜鼓舞的说:“我们回家吧。”

  家?长安之中,可是星海的容身之处?雁华振翅高飞,玉带样的浮云缠绕住远方黛色的山麓。伏在她肩上的星海呼吸绵长,早已熟睡过去。一宿未眠,跋山涉水,她也真是累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也曾有个小小的少女,埋颈在雁华浓密的翅羽中,酣然长睡。

  如此被依赖着的感觉,真好。

  2008.7.15-2008.7.17 颜无水于东亭

  注:鸟儿啼唱的歌,是我随便胡诌的,甚至压不了韵。有两句化自《诗经·国风·郑风》的《女曰鸡鸣》,“子兴视夜,明星有灿;将翱将翔,弋凫与雁。”

  三月廿七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这一日,晴光偏好。悠悠的白云轻盈如棉絮,飘过柳梢。

  如牛饮般,星海“咕嘟咕嘟”灌下一大壶毛尖,往后倒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惬意的伸了个大懒腰。

  新制的明前新茶,醇厚且香,经各处驿站,快马加鞭运至京城,最是珍稀昂贵。仅此一杯的价钱,就足以应付寻常人家一年的用度。如星海这般驴饮鲸吞,无疑是暴殄天物。

  嘉南视而不见,问道:“闲来无事,手谈一局如何?”

  “不好!”星海拨浪鼓似的摇头,探手向素油酥饼,狠狠的咬下,用力的咀嚼,含糊不清的回答,“我很忙。”

  嘉南再不理会她,轻抿了口热茶,持杯立于窗前。明丽的日光照着他的侧影,一墨色的曲裾深衣,渐染凉碧,仿佛置于蜀山云水之间,清逸至斯,澹泊至斯。

  月华茶楼处在长安最繁华的西市街口,勾连飞檐,是极高的建筑。往下望去,浮生百态,贩夫走卒,历历在目。

  星海偏要挤过来,和他并排站着,满手的油腻顺手抹在绸裙边。忽然她睁大了眼睛,仔细的搜索,果然在人海中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怜儿!”她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满心欢喜的大声叫道。几乎半个城的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少女的呼喊。

  桑怜儿茫然的转过身,仰望而上。三层楼上,一对璧人迎风联袂而立,衣裳华美,笑容和丽,耀眼夺目。

  星海!桑怜儿半是苦涩,半是欣喜,在心底念起这个名字。叶翊担心星海的安危,执意北上。作为妻子,她无可奈何的紧紧相随。辗转周折进京,一路餐风饮露,几次死里逃生。如今,叶翊身受重伤,缠绵病榻之上。而星海,却在繁华似锦的都城,站在他人的身侧,坐享富贵荣华,衣食无忧。为什么,凭什么?仅仅是因为怜儿爱着叶翊,叶翊爱着星海,便能够这样放下全部的自尊,千里追迹,万里寻踪?怜儿的心苦涩,堪比清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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