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青孜自己送上门,九公主自然不会放过大好机会,苍峨山哪里来的什么婢女,九公主料定青孜与朱雀神君的关系非比寻常,因此想拿下青孜再做打算。若不是青孜落入西海,阴差阳错被鲛人发现带了回去,事态会如何发展,真是很难说。
由此可见,要嘛不八卦,要嘛八彻底,像青孜这样八的不上不下,是要吃大亏的。
元戎帝君好弈棋,少泽帝君爱看书。天界能与元戎帝君对弈、敢与帝君对弈的,唯锦炎上神一人。其他人,不是水平太差,就是奉承太过。用帝君的话说,没一点弈棋的样子,通俗地说,就是没棋品。在元戎帝君看来,弈棋,好比打太极,虚实开合、起落旋转,一招一式,既柔且刚。运筹帷幄之间练得是身、是志、是气;端的是理、是德、是品。所以那些妄图借弈棋来讨好奉承的人,最终都会落个无趣。
有一次南海龙王来天界办事,临走不忘去五神山向二位帝君问安,原本是个好事,也不知是龙王太紧张,还是太激动,不慎打翻茶盏,将少泽帝君尤为珍爱的一册古诗经泼湿。少泽帝君那样寡淡的人,不想当场发作,对着龙王一通批判,虽说言词文雅,可语意犀利,吓得南海龙王之后的千八百年都没敢踏足天界一步。
元戎帝君对弈棋,基本也是这么个态度。
今日留宿瑶台,元戎帝君哪会错过对弈的良机。二人在左偏殿里置了棋台,相对而坐,各执一色,互不相让。精彩处,更会互相赞许、品评一番。
青孜醒来时,天色已黑,环顾四周是个陌生的大殿,空气中有淡淡的药草香味。青孜琢磨着,最后的印象是元戎带着她去瑶台,那么这里应该就是瑶台了。她试着运了运气,虽仍不十分得劲,但已没了白天的各种疼痛难忍。
榻上叠放着一套干净的棉织月牙白长衫,领边袖口绣的都是波浪纹。看来,瑶台是一位上神的居所。虽说没什么明文规制,但天界众神众仙都已习惯于用不同的绣纹来表明身份。二位帝君用的是祥云纹、神君用的是缠枝纹、上神用的是波浪纹、上仙用的是忍冬纹……象青孜这样的,领边袖口没有纹饰。
青孜看着这套月牙白长衫,颇为踌躇。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的有些不像样了,继续穿着,万一待会儿元戎帝君和那位上神进来,有失体统,可若是换上这套绣着波浪纹的长衫,青孜觉得更失体统。于是,她在有失体统和更失体统之间挣扎。好半饷,她决定换上长衫,体统既已失定,失多失少似乎也不打紧了。
青孜换上长衫,对着镜中的自己左右端详,颇为满意。这套长衫真好,不大不小很合身。她将长发随意挽了个髻插上竹簪子,肚子适时的叽里咕噜一阵叫,这才想起打打杀杀一天了,就吃了个香梨,这会儿精神头恢复过来,感觉有点无助,是那种前胸贴后背的无助。拉开大门,见对面偏殿有烛光,三步并作两步窜了过去。
殿内,元戎帝君正与锦炎上神对弈,青孜不敢打扰,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弈棋,她完全不懂,但是听闻观棋不语真君子,所以她没有出声。看了两眼,自顾自走到一边,东看看,西摸摸,想着,等他们下完这局吧。
过了好一会儿,肚子又叽里咕噜叫唤了一阵,青孜轻手轻脚走过去一看,棋盘上一个子儿不多一个子儿不少,于是眉头皱了起来。看看元戎帝君,又看看锦炎上神,长长叹了口气,把已经到了舌尖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其实她想问,不是下棋吗?对看了半天一子不落是什么意思?
青孜坐回对面的椅子上,看着聚精会神、不时含笑对望的二人。看着看着,忽然悟了,原来元戎帝君的心思在这里啊,唉,真真是枉费玉皇大帝的一番美意啊。照理说,二位帝君住的那样近,身份地位又相当,论材、论貌也很合适,看对眼的几率应该很高才对,怎么会一个囚禁了仙家道友,另一个跑到瑶台与人彻夜对弈呢?感情果然是个一言难尽的东西啊。
比方说凡间的公子为了见小姐一面,冒着被小姐家丁打死的风险也要翻墙入室。青孜一直不能理解这种行为的动机。可惜她没有家丁,要见她似乎也没什么风险。青孜觉得这样很不合适,以后她有了自己的住处,要把围墙造的高高的,不冒着被家丁打死的风险,但可以冒着摔死的风险来见她一见。
“还下吗?”锦炎嘴角微扬,看着元戎帝君问道。
元戎斜了一眼青孜,她那饥肠辘辘的声音已严重干扰他们对弈,此刻,他已没了兴致。
锦炎很善解人意的开始动手收拾棋盘,嘴角的笑意深了。
“青孜。”元戎喊了她一声。
青孜正专心致志的神游围墙的高低问题,坐着一动不动。
“青孜。”
“……”
元戎捻指一个气团弹过去。
“哎呦”,青孜跳了起来,捂着胳膊抬头怒视着元戎。
“发什么愣。”
“许你们专心下棋,不许我专心想事情,太不讲理了吧。”青孜回道。
“下山没多少时日,长进了嘛。”元戎面色不虞,阴恻恻地说道。
青孜意识到自己言语莽撞了,唯唯诺诺地回道:“我饿了,脑子有些不听使唤,出言无状,还请帝君多包涵。”
锦炎大笑,“这丫头有意思。”
元戎帝君绷着脸,一言不发。
青孜偷瞄了元戎一眼,立刻收回眼神,他不会一怒之下过来揍她一顿吧?实力相差如此悬殊,他总不好当着这位上神的面做出这么掉价的事。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惶惶。
锦炎上神收了棋盘,转身走了出去。
青孜背脊阵阵发凉,这下完蛋,客观条件成熟了。她偷偷瞟了眼元戎,看他不像要动手的样子,稍稍宽了宽心,却听,“你过来。”
青孜心里“咯噔”一下,不敢违逆,磨磨蹭蹭走了过去。
元戎握住她的手,号了号脉,“你对她说了什么,惹得她狂性大发?”
“啊?哦,说了说她种的香梨,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那样了。”想起素磬,青孜心里五味繁杂。
元戎抬眼看她,眼神深邃。青孜觉得,他的眼神,总给人一种深不见底、暗流汹涌的感觉,多看一眼,仿佛都会溺在其中,失了方向。
锦炎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元戎帝君拉着青孜的手,抬眼看着她,而青孜则低眉顺眼的低头看着鞋面。虽然二人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余,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看起来却毫无违和感,十分融洽。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锦炎打趣道。
元戎松开青孜的手坐定,回道:“这是你的擅长。”
青孜有些局促的站着,不知道该退到一边去找椅子坐,还是继续站着看他们对话。
“这几个饼子,你先垫垫,明日再替你准备吃食。”锦炎将手里的盘子递给青孜。
青孜十分愉悦的接过去,看样子不错,不知道口感如何,顾不得许多拿了个饼子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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