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离看他满脸疲倦之色,想着今晚他会不会留下来过夜。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之前武帝从未在拜月宫留宿过,虽然她有些特权,但因为不受宠,所以后宫里的女人们几乎不来招惹她,就连皇后也没有为难过她。在她们看来,不受皇上宠幸的女人,再怎么蹦跶也翻不起大浪来,有特权又如何?住进唯一一座有天然温泉的宫殿又如何?不受皇上待见、不得皇上宠幸、不讨皇上喜欢,在后宫这个繁花似锦的地方,她纵然姿色出众,力压群芳,但群芳从未正眼瞧过她。
可是今日若让武帝留下来过夜,那他往后会不会时不时的来留宿呢?一直以来她都努力离宏王朝的权利中心远些、再远些、更远些。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做的挺好,难道今日就要亲手颠覆?墨离又看了武帝一眼,不可以,她不能亲手毁了当下平静的生活,她留在无方皇城不就是想要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吗?武帝本身就是个风暴,靠近他,只有粉身碎骨,无方皇城里的冤魂还少吗?
墨离吁了口气,端起碗盅走到长椅边蹲下来,轻声道:“皇上,喝些甜汤润润喉吧。”
武帝睁开眼,眼里满是探究,脸上的倦意却慢慢褪去。
墨离边将碗盅递过去边道:“今日,宁贵人来见我,想把未出世的皇子托付给我,我觉得,皇上至今膝下无子,若是个男孩儿,于情于理都该由皇后抚养,若是个女孩儿,求皇上开恩,就莫让宁贵人骨肉分离了吧。”
宣政眼光犀利,盯着墨离一动不动。墨离低眉顺眼的半蹲着,也是一动不动。
“啪”的一声,碗盅碎裂的声音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显得尤其刺耳,宣政冷了脸,瞬的站起身,一把抓住墨离的双臂将她拽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就算应了她,你有何损失?”
双臂吃痛,墨离却没有挣扎,淡淡地回道:“皇上,你累了。”
“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宣麟才有资格坐在紫金殿的宝座上?”宣政极力压抑着怒气,双手紧紧掐住墨离的手臂。
墨离疼的人都有些发抖,脸色却不见半分异样,“皇上能不能忘了过世多年的皇兄?这般幽怨的记着他,真不好。”
宣政一把推开她,墨离不防,一下子跌倒在地,脚踝一阵刺痛,脸“唰”的就白了。
“刘聪,摆驾回宫。”武帝大声喊道。
刘聪一脸黑线的跟在宣政身后,一张老脸皱出无数褶子,方才还温情脉脉的,怎么突然就风云骤变了,而且皇上看样子气得不轻,唉,淑妃淑妃,你就不能悠着点吗。
第三十七章 那晚争吵后,墨离一连多日不曾踏出拜月宫,倒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扭伤了脚踝,太医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多走步,否则会落下病根。墨离对自己的一双脚,十分在意,行军打仗、策马驰骋都靠它,早年冻伤了脚,她已是懊恼不迭,这次便谨遵医嘱,别说走步,几乎就在床上躺着,一直躺到了太医点头说已无大碍了才敢下地。
太医走后,墨离看今日天气晴好,便想出去走走,在宫里闷了多日,委实憋屈的很。原想独自散散步,子婵死活不依,只得由她跟着。墨离今日穿了素朴的长衫、马褂,头发也盘成了四方髻,乍一看,就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墨离沿廊道往北,子婵看方向再看墨离今日的装扮,这是要去马场,小脸登时就绿了,小声急道:“娘娘,您这才刚好,不会是要去骑马吧?”
墨离觉得好笑,这丫头真是一根筋,不带拐弯的。
“娘娘,这可使不得,万一再伤到,受罪的还是娘娘自己呀,求娘娘三思。”子婵说着说着就抢到了墨离前面去,一脸焦急的看着她。
墨离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子婵,去马场就只能骑马吗?这双脚,我着紧的很。”
子婵楞了楞,傻傻的笑了起来。
没走多远,经过颐庆宫,正巧碰上踏出宫门的德妃。
德妃见是墨离,眼光放肆的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一番,道:“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淑妃,今日刮的是什么风?”
墨离也不恼,她本就无争宠之心,何必计较,“天气好,出来走走。”
“嗯,是该多出来走动,不然皇上就该记不得拜月宫里还住着一位娘娘呢。”德妃略带嘲讽,笑着说道,“本宫要去向皇后请安了,告辞。”
德妃带着几个宫女趾高气昂地走了。
子婵幽幽道:“娘娘,您的位份比她高,何必受她的气呢。”
墨离但笑不语,继续往前走,这里面的学问,一根筋的丫头是不会懂的。子婵默默跟着,心里各种忿忿不平。
德妃,本名骆锦言,与当朝皇后骆锦绣同出一门,是皇后的嫡亲堂妹。骆家在朝为官者不在少数,出了一后一妃,更是风头无两。墨离原对父亲一直有些成见,陈氏死后,二人更是疏离;从小浸润在父亲厚此薄彼的氛围里,再加上长大后聚少离多,父女二人也就谈不上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墨离虽对振兴萧氏、光耀门楣没什么兴趣,但也不想横生枝节为本已渐渐没落的萧家添什么麻烦。因此能避的就避,不能避的就躲,躲不掉的就忍。老太爷说过,世上的事,只要你想,没什么忍不了的,也没什么扛不过去的。
马场的守卫们见是她,都十分恭敬的行军礼,“参见大都督。”
墨离笑着回道,“嗯,你们参领今日可当值?”
“禀大都督,参领今日当值,属下这就去通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子婵头一次跟着墨离来马场,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马场的参领马超曾跟随墨离一同打仗,最为著名的便是惊蛰之战。算起来是墨离的老部下,后来被安排在皇城里当了“弼马温”,马超一直心中有气,墨离心里知道,但就是不提点他,直把他这股子怨气给憋得滔天了。
子婵被迫留在了马场门口,守卫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墨离也不管她,径直走进马场,绕过马厩。马超正在喂马,阳光投射在他身上,散发着军士特有的凛然正气。
“马超。”
马超一愣,回身见是墨离,连忙整了衣襟行军礼,“参见大都督,属下不知大都督驾临,失礼,请大都督降罪。”
墨离撇嘴一笑,“你这气性真大,一个大老爷们儿,气了这么久,真够可以的。”
“属下跟随大都督多年,此志忠心,唯天可表。”
墨离大笑起来,笑得马超一脸铁青,收住了笑,墨离慢悠悠地说道:“怎么,你觉得守着这个马场,委屈你了,大材小用了?”
“属下不敢。”马超几乎从鼻子里哼出这几个字。
“本督问你,大军御敌,兵贵神速,何为神速?”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说得好,本督再问你,哪个兵种堪当此任?”
“自然是骑兵。”
“说得很好,骑兵骑兵靠的不仅是兵,还有骑,本督当年在北疆冻伤了双脚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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