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年逾五旬的老者探出半个身子,“找谁?”
墨离伸手递上画卷,老者接过去拉开看了看,“可是萧公子?”边问边卷起画卷递了回来。
“是我。”墨离接过画卷。
“随我来吧。”
墨离跟着老者一路往里走,越走越觉得背脊发凉,这宅院看着普通,假山流水、花圃花坛却是按着八卦阵位排列,各个阵眼上又都是灵动之物,竟是个无时不在变化的太极阵。墨离觉得自己这般冒冒失失的来访,真是很不应该,万一主人不是他,岂不危险?!穿过一大片翠竹林,宅院的样子也就清晰了,三进式的四合院,虽然规模不大,却造的匠心独具。墨离被老者领到了偏厅,
“请萧公子稍待,我家主人随后就来。”
“有礼。”
墨离四下看了看,偏厅的布置颇为雅致,一看就知道主人品味不俗,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一切等见到了人再计较,索性坐下来等。过了一会儿,他走了进来,一身浅蓝色的长衫,是了,祁归言。印象中,他极为偏爱浅蓝色的长衫,貌似就没见他穿过别的颜色,在军中时,她时常拿他打趣,一个军医穿的跟个附庸风雅的诗人似的,完全是不务正业。
待丫鬟来上了茶,他才问道:“多年不见,不知祁某该如何称呼大都督?”
墨离放下茶杯,笑道:“墨离,叫我墨离便可。”
“这……祁某不敢。”
墨离嘴角轻扬,“你这疏离是装出来的还是生出来的?。”
祁归言应景的笑了几声,“如此,叫我归言便可。”
“好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墨离在北疆打仗的时候,祁归言是军医,一直跟随着大军东奔西跑,墨离的大伤小伤都由他亲自诊治,那年冻伤了双脚,差点危及性命,也是祁归言妙手回春。二人是战友也是旧识,虽然墨离对他的身世所知甚少,但却从心里信任他。
祁归言笑了笑,看着墨离的脚道:“你脚上的旧伤,可曾复发?”
墨离闻言,低头看脚,“托你的福,未曾复发。”
“那就好。”祁归言看向摆在桌案上的画,“我以为,你一回到京都就会来找我。”
“你怪我来的太晚了?”
祁归言长长的叹了口气,“不晚,无论你何时来找我,我都很高兴。”
“这话……听着有些幽怨。”墨离打趣道。
祁归言看着她,一双眼炯炯有神,似有千言万语,最后,他只是淡淡一笑,“等一个人等的久了,生出些幽怨也是平常。”
墨离拿起画卷在桌上摊开,“一幅好画,不当心弄坏了,你可有办法?”
祁归言起身走过来,伸手轻轻抚过,这幅画是他多年以前所作,画的是群雁南飞,寓意倦鸟归巢。当日他不得不离开军营,留下这幅画给墨离,希冀着她荡平了北疆,厌倦了征伐,或许想要个安静的归宿。因她身份特殊,萧家和皇上都不是最好的归宿。只是,这一等,就是十多年,等到了她封侯拜相,等到了她进宫为妃。
如今,她却来了。
初相遇时,他便觉得她是个游离于红尘世事之外的女子,是一个不平常的女子。在北疆征战的那些年,他对她十分照顾,大伤小伤,即便只是些皮外伤,他都是亲自为她诊治上药,她喝的汤药,也是他亲手熬煮。而她,对谁都坦坦荡荡。
“墨离,你既已入了宫,如今这般却是为何?”祁归言心绪复杂地问道。
“如果我说,我被皇上骗了,你信吗?”
祁归言一言不发的坐到椅子上,像是在斟酌,过了一会儿,道:“皇上与你在北疆同生共死,你对他如何,我不清楚,但他对你,用情不可谓不深。”
“用情不可谓不深?”墨离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不日就要迎娶我的六姐萧墨寻,这就是你所谓的用情至深?”墨离一推卷轴,画“呼啦”一下收了起来,“归言,我只问你一遍,这幅画,你补是不补?”
祁归言看着她,有些为难。她如今是宣政的妃子,他太了解宣政了,如果有人胆敢动他的东西,绝对是必死的下场,更不用说动他的女人了。虽然经过多年的经营,他如今在京都的势力盘根错节,可谓呼风唤雨,但毕竟不能同皇权相提并论。
“我最近才看懂你的这幅画,倦鸟归巢。”墨离哼笑了几声道:“我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聪明,早几年看懂这幅画,我就不会进宫了。”
祁归言伸手去接墨离手中的画轴,“你先回去吧,等我消息。”
墨离看着他,不松手,“归言,万一事情败露,你可知道后果?”
祁归言一使劲,将画轴抽了过来, “如果说同生共死是后果,我倒觉得不坏。”虽然此事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为了她,他想试一试。
“那我告辞了,等你消息。”
“刘叔!替我送客。”
回到拜月宫的时候,正是酉时。一路没有阻拦,墨离觉得很奇怪,直到将车驾交给小太监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踏入拜月宫的霎那,她终于明白了。宣政怎么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此刻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坐在侧殿里与宣政相谈甚欢的那个女人,不是萧墨寻还有谁?!墨离觉得脸上仿佛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生疼生疼。
萧墨寻,岂止是她的六姐,在成长的岁月中,她们彼此都积累起十分复杂的情感,有嫉妒、有厌恶、有憎恨、有嘲笑,唯独没有手足亲情。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只怕萧墨寻会大宴三天来庆祝。
墨离强自镇定的走过去,“皇上万安。”
“淑妃,来得正好,这是朕新册封的月贵人,往后就住在拜月宫侧殿,你俩是亲姐妹,要互相扶持着些。”
萧墨寻见了她,一双狐媚的桃花眼转了几转,娇滴滴地说道:“九妹,你快来,皇上今日特赦,不用讲究规矩礼数,你我姐妹多年未见,过来喝几杯庆祝一下。”
“我有些乏了,皇上、贵人尽兴。”说罢,头也不回的走进正殿,“咣啷”一下关上了大门。
萧墨寻伸手将一颗娇艳欲滴的樱桃喂到宣政嘴里,顺势靠了过去,“皇上息怒,我这个妹妹什么都好,就是不解风情,往后,我会多教导她的。”
“如此甚好。”
这一夜,冷清的拜月宫里欢声笑语不断,乐声曲声丝竹声,声声入耳。墨离差点忘了,她这个姐姐尤擅歌舞,怕是整个京都都难逢对手。
清静的日子,果真是到头了。
一个月后,皇后召见了她。墨离在荣德宫里坐了一个上午,听了一个上午的“循循善诱”,还有各宫妃子的帮腔造势,她不得不承认,后宫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不是等闲之辈,话都说得极为婉转妥帖,语气极其真挚感人,细细捉摸,言外之意却是极为尖酸犀利,甚至有人拿她们暗喻汉朝赵氏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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