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好整以暇的坐下来,“大热的天泡温泉,这是什么做派?”
墨离看宣政穿的十分清凉,右脚支着,左脚伸进泉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水,想到他刚从颐庆宫过来,一阵恼怒,再加上泡在温泉里着实有点热,这恼怒就不免有点高涨,于是不经大脑思考的霍然起身,全身湿嗒嗒的往里走,全然不去理会宣政已然有些变味的眼神,待到回过神来,已被宣政抱住动弹不得。
“你最近越发可爱了。”
墨离挣了挣没挣开,不敢再使劲,她很清楚强挣失败会是什么结果,但又不想就这样叫宣政占了便宜,忽然想起马场的事,随口就道:“皇上,听说你有两个哥哥?”
宣政不规矩的手总算规矩了一些,下巴抵在她肩上,“怎么忽然问起?”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若是有个哥哥,在家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光景。”
宣政叹了口气道:“早些年圈地封王,他们就离开了京都。”
“一直没有联系吗?”
宣政将墨离转过来,看着她道:“你今日有些奇怪。”
墨离想了又想,思量了再思量,决定要把刚才的事告诉宣政,她不能让岭南王占了先机,“我方才在马场见到岭南王了。”
“不可能。”
“真的。”
墨离简单的描述了下方才的情形,就听宣政问道:“宣融也在吗?”
“宣融?”
“两位兄长是双生,你方才见到的应是长兄宣启。”
“没见到。”
宣政略带歉意的说道: “瞒了你这么久,对不住,祁归言就是我二皇兄。”
墨离虽然已经猜到,但经武帝之口证实,仍是给她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兄长!这俩兄弟的演技堪称一绝啊!纵然她有过很多的揣测和假想,却怎么也没有想过,祁归言会是武帝的哥哥。即便他二人面对面的时候,也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丝毫没有半分亲近,看不出半点端倪。
“你先歇着吧,我去见见皇兄。”说完转身走出寝殿,要说刘聪到底有眼色,这片刻的功夫已然备好了便装。
马场上静悄悄的,偶闻几声蝉叫蛙鸣。
宣政和宣启,隔着马场的竹篱相对而立。
“皇上万安,这些年不见,仍是老样子。”宣启和煦地笑着,边笑边走向武帝。
“皇兄回来,怎么也不事先派人通禀,朕好差人去接。”武帝也和煦地笑着,脚步却是不曾挪动,看着宣启向他走过来。
“本王是待罪之身,岂敢劳动皇上,这次回来,专程为送礼而来。”宣启走到武帝面前停下,看了看他身后的刘聪,“刘总管还是老样子。”
“王爷吉祥。”
“什么礼劳烦皇兄这么大老远亲自送来?”
宣启欲言又止,略带神秘的笑了笑,“是份厚礼,皇上必定喜欢,只是此处不宜详谈。”
“刘聪,摆驾上书房。”
“遵旨。”
上书房内,武帝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岭南王。刘聪立在一旁如坐针毡,他最是清楚,武帝这样的表情,通常心中已是盛怒。此刻下首坐着的又是武帝的兄长,且当年阴谋夺嫡被贬去了岭南,此刻他只盼着武帝让他去殿外候着。他能在武帝身边这么久,最是清楚一个道理,皇上的家事,能不知道的还是别知道为好。假装不知道,取决于皇上接受不接受你的假装。
岭南王一派轻松自在的喝着茶,脸上带着笑意,“嗯,好茶,很久没有喝过这样的茶了。”
“岭南王若是喜欢,可以带些回去。”
岭南王喝茶的手,顿了顿,复又泯了一口,抬头望向武帝,“本王的贺礼,皇上不喜欢?真是出人意料啊,本王为了备这份礼,可是大费周章。”
“刘聪,殿外听候。”
“遵旨。”刘聪的心里,大大舒了一口气,武帝多少还是体恤他的。
上书房里唯剩下武帝和岭南王,二人相视而坐,一个神情清冷,一个满面春风。过了很久,武帝才道:“岭南王如何得知?”
“方才本王就已说过,为了送这份礼,本王可是费劲心思,用劳师动众来形容亦不夸张,皇上若是不信,派人一查便知真假。”
武帝看着岭南王不语,他这个兄长狼子野心,擅长滋事。若不是当年被先帝发配到荒凉的岭南,如今坐在紫金殿里的会是谁,真的很难说。他在人前总是彬彬有礼,对朝中大臣也从不拿架子,谁家有个艰难困苦,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适时的上前搭一把手,即便搭不上手,也要宽慰一番。
宣启和宣融被发配去岭南的时候,他不过十几岁,对世态、对人性不甚清明,一度对父皇母后多有怨恨,怨恨他们害得他们兄弟三人手足分离,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行为举止一直有失皇子该有的气度风范。先帝驾崩前,父子二人曾有过一次秘密谈话。若不是那次谈话,宣政的人生估摸着就会沿着皇家纨绔子弟的道路走下去了。
他记得那是一个大雨的黄昏,他跪坐在先帝榻前,寝殿里很静,先帝的气息弱不可闻,只有雨点敲打屋檐发出的响声。他望着眼前已然油尽灯枯的老父,一阵恍惚、一阵感慨、一阵不忍。眼前的老父,治国严谨、打仗强悍,行事做派铁血无情,为了扶三子继承大统,其他的儿子,一个一个被流放,他的两位兄长甚至被发配到最为荒凉的岭南之地。
“政儿。”
宣政打了个激灵,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先帝正看着自己,眼神慈祥,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父皇。”
“你可还怨恨父皇吗?”
“儿臣不敢。”
先帝笑了几声,猛咳了一阵,又笑了几声,“只怕你以后会更怨恨父皇。”
宣政低着头,不说话。
“政儿,父皇能为你做的,都做了。如何继承大统,往后你要自己看着办了。”
宣政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向先帝,“父皇,你在说什么?”
“政儿,你要记住,欲达高峰,必忍其痛。”
先帝驾崩后没多久,他和宣麟遵先帝遗旨,随同萧家军征战北疆,由左右丞相监国、两位司马辅政。一场摧枯拉朽的皇权之争酝酿成形,正式拉开了序幕。
几年后宣麟暴毙,坊间一时流言四起,在那样的风口浪尖,先帝的内侍官突然在一次朝会上宣读先帝遗昭,由他继承大统,在他的登基大典之后,内侍官自缢身亡。随后几年,封地为王的皇五子、皇六子、皇八子相继薨猝。宣政直到很久以后,才好像明白了先帝的那番话究竟是何意思。帝王之路,注定艰难。
这几年,他殚精竭虑的扶植自己的势力,暗中从萧家军抽调精锐组成一个秘密组织专门监视查查被流放的亲王和朝中几位立场不鲜明的重臣。几年下来,很多的疑点都一个个指向了远在西南荒凉之地的岭南王。他的兄长、他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兄长、他一直想找机会给个恩典,让他们荣归故里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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