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听见刀刃深深刺入身躯的声音。
我却毫发无损。一身黑衣的封任堂不知道从来闪出来,挡在我和刀刃之间……我眼睛瞪得大大的。头脑一片空白中,封任堂倒在我身上,我看见插在他背上的那把长刀。此时,那白衣的刺客竟然没有乘胜追击,反倒腾云飞走了。
“任堂?”我摇了摇他。他仍旧是趴在我身上,却缓缓伸手向后背,握住刀刃,痛哼了一声,把长刀拔出,扔在一旁。之后,他翻身倒在我旁边的地上,我猛地坐起来想替他查看伤势。任堂一额头的汗,皱着眉头,呼吸沉重,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有些手足无措,紧紧张张地念着咒,双手开始作转伤术的结印。任堂一下子撑起身,一手握住我的手腕,打断了我的结印。我惊讶于他还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吼道:“不要用转伤术!”背后的血还在涌出来。
我慌了,吃力地扶他起来,发觉他身躯很沉重。只能走到两步之外,靠树干挨着坐下,月色之下,任堂的脸很苍白。“任堂师兄,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楚曦山把扶曦师父叫来!”我握着他的手道,眼泪已经在眶里打转。
“不要走,”任堂只是轻轻地握着我的手,低声说,“留在这里陪着我吧。”
我瞬间泪流成河,是我又害他受这么重的伤,还准备把他害死了。“任堂师兄!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死,不要死啊……”我什么也没有和他说,还老是对他冷冷淡淡的……其实我喜欢他……
他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捧着我的脸,张着苍白的嘴唇正想说什么。我双手握着他捧着我的脸的右手,道:“你不是修成上神了吗?怎么能就这么死去呢?”说完就趴在他胸口,呜呜地哭了起来,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任堂抚着我的头发,却哈哈地笑了,边笑边说:“我哪有说要死啊?……还有,你轻点……你,碰到我伤口了……”我赶紧缩了手,坐起来,用衣袖擦着眼泪鼻涕,“你,你不是叫我不需要叫师父了,让我陪你走最后一程么?”
任堂苦笑着,道:“我是怕你回楚曦山的这段路上有危险,等我再歇息一下,好再一起回去……”
我破涕为笑。
“来。”任堂伸手示意我坐在他旁边。我乖乖地在他左边靠树干坐着,头靠在他肩上。他左手搂着我的腰,低头亲吻我的额,轻声问,“瑄瑄,你爱我吗?”我未加思索就回答道,“爱。”
任堂舒了一口气,笑了。继续说,“那,和我成亲好吗?”
我淡淡地说,“你趁火打劫……”他还是笑了,把我搂得很紧。
“瑄瑄,给我点奖励,止一下痛吧。”他戏谑地说道。
我抬起头,对上了他深情的眉目,探着身子,吻上了他的唇。
黑暗中的几个时辰,任堂和我在那个小岛上靠着树谈天说地,我说起甘草坞的景色民风,他说起雪域的气候历史,我们时而相对而笑。
丧礼 黑暗中的几个时辰,任堂和我在那个小岛上靠着树谈天说地,我说起甘草坞的景色民风,他说起雪域的气候历史,我们时而相对而笑。
等第一缕阳光绽开的时候,我们腾起云飞向楚曦山的方向。任堂行动起来还是那样自如,完全看不出背上受了这么严重的刀伤。回去的一路上,他轻轻地牵着我的手。晨曦的阳光洒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笑起来很温暖。
天界的清晨,澄澈的阳光逐渐穿破云层,天界的草木花叶、鱼虫鸟兽在晨光中沾染着仙气,生机盎然。楚曦山的这一片地方还沉醉于平静当中,我婉兮师姐的血已经洒在另一边血腥杀戮之地上……离楚曦山的大殿越近,就越是想到这些。
婉兮的音容笑貌是那样真真切切地在我记忆中浮现,可是我怎么面对这个没有她的世界。一个灵巧可爱的仙女,就这样,不会再回来了,只是几天的时间,曾经朝夕相处的那个女仙却永远不再会和你说少女情思,永远不再会对你笑,永远不再会声声唤你“小瑄妹妹”……
“生离死别,并不只是人间的事情。”任堂望着我,道:“瑄瑄,不要伤心太久。”
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们从仙云上轻轻跃下到楚曦山时,一个一身玄衣的身影静静地跪在大殿门前。那是二师兄怀桑。楚曦山顶的风卷过地上的尘土,扬起他的玄色的衣袂。怀桑只是跪在门前,犹如死物一般没有了知觉,背影是那样的疲惫和绝望。
扶曦师父发起脾气来,谁也劝不住。他立了仙障把怀桑摒在大殿门外,楚卿师父正在大殿上劝他。扶曦师父怒道:“婉兮对他如何,楚曦山上稍有灵气的石头都知道!怀桑他不知道?一句有婚约在身,让我的婉兮偷偷跑回来哭了一宿……亏婉兮还是因着他死去……我那傻孩儿……” 楚卿师父叹一口气,道:“婉兮施转伤术时,桑儿已经魂魄离体,并没有能力阻止……事已至此,桑儿也不好过。”
任堂走向怀桑,想扶他起身。怀桑师兄无力地摇摇头,只是还跪着。
我本想问他很多很多事情:你知不知道婉兮对你的心意有多少,能这样为你舍弃自身?你在凌薇山上和巧盼仙女卿卿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起身边的婉兮?如果你明知婉兮对你并不止是师兄妹间的感情,你为何不早早断了她的想法,拖沓如此?……
但在这天的晨光中,我明白了。
最悲哀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无论你爱与不爱她,婉兮都不会再回来了……
执着于这些问题,亦是于事无补。也只会纠缠不清,徒增伤害。
傍晚的时候,楚曦山的师兄们全部穿黑衣赶了回来。神情哀伤。
扶曦师父使尽了所有办法,也未能为婉兮恢复容貌,所以其他师兄都没有能看见婉兮最后一面……天色阴沉,在一群黑衣中,扶曦师父一头的白发在今天特别刺眼,他像是个沉浸于丧女之痛的凡间父亲,一切红尘俗物依然是抛不开。
我们把婉兮葬在后上的一棵参天古树之下。本来,有纯净仙界血统的神仙,死去只会化为烟灰,不留肉身,净来也净去。但婉兮的爹是个凡人。
两位师父施咒把棺木沉于土下。泥土翻滚,风尘扑面,树叶散落,棺木稳稳地逐渐没在尘土之下。我走上前,打开手帕,把那白瓷兔的碎片洒在翻滚的尘土上,让瓷兔伴婉兮长眠。
凌薇山的庄奕上神送来一块有一人高的翠玉碑,灵气四溢。此玉是在凌薇山顶上采得的,本来想请人雕琢成灵兽或仙物之类的东西送上九重天做礼的,现在送来了楚曦山,给婉兮做了个无字幕碑。
楚曦山十二个师兄妹全部身着黑衣,站在棺木前,静静看着婉兮就这样长埋此地。
想起上一次楚曦山众师徒这么齐全的时候,还是我上山拜师的第二天,大殿上笑语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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