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呀!”悦眉倏然满脸通红,轻轻跺了脚,可这一跺却让她失去平衡,拉了古大叔就往下跌,她不由得惊叫出声:“啊!”
“小心。”一双强壮有力的臂膀即时扶住她的身子,待她站稳后,随即放开,转为扶向仍是直不起腰来的古大叔。
“喔……”悦眉抬起头,一见那高大陌生的身影,立刻低了头,一声多谢吞进嘴里。
“大叔,我帮你推拿。”祝和畅也没留心她,一手扶着古大叔,一手轻轻地在他腰杆上揉抚,笑道:“你年纪大,身子骨难免僵硬,以后要看地上的东西,就慢慢蹲下来,别俯身弯腰,这样容易伤了筋骨。”
“像这样。”祝福立即蹲下,又站起,蹲蹲站站,卖力示范。
“咦!好像松了?”古大叔稍微挺起背部,脸上神色舒缓些了。
祝和畅又道:“还有,闪了腰时,最好不要用力捶打,怕是会让已经受伤的筋肉发炎,反倒变得更严重,还得慢慢推开。”
“唔。”悦眉抿紧唇瓣,转身跑开。
“臭脾气!”瞧着悦眉跑掉,古大叔的腰杆越来越直,说话也大声了。吓!他这把老骨头差点让那小丫头给捶垮了。“你不能说她不对,这丫头片子会不服气的,要不是见大爷你是外人,她早就翻脸了。”
看得出是一个有个性的姑娘。祝和畅微笑不语,继续推拿。
“大爷,你怎么往这儿来了?前头是云家大宅,没路了。”
“我打从京城来,刚在城里头卸了货,这会儿要去拜访云夫人,给她带几封信。”
“悦眉丫头!悦眉丫头!”古大叔不跟悦眉斗气了,忙着喊她回来,兴奋地嚷道:“人家大爷从京城来的,给咱老爷、大少爷带信了!”
“悦眉?”祝和畅记得这个名字,他放开已经直起身子的古大叔,走到马匹边打开鞍袋,拿出一个油布包裹,揭开取出其中一封书信。
耿悦眉芳启。五个端正的字迹,内容颇为厚重——少奶奶?脑海闪过大叔的玩笑话,他心头一惊,直觉不妥,就想立即收回信件。
“那……那是我的信……”身边传来娇脆嗓音,不复方才的凶悍气势,而是带着紧张的喘气声,也带着羞涩而期待的颤音。
祝和畅转头,顿觉眼睛一亮!姑娘一身淡黄衫裤,上头印染着朵朵菊花,她双颊酡红,眉眼含羞,因着这封信而容光焕发,人比花娇。
“?是耿姑娘?”他谨慎地问道。
“信……”悦眉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仍抬起,瞄向那封信。
“大爷,你别怕给错人,她是悦眉没错啦,你们说是不是?”古大叔转向旁边几个过来看热闹的工人,大家也跟着点头如捣蒜。
“那我就先给?了。”早给晚给,还是得让她接受事实。
悦眉小心地捧过信件,仔细地将上头的名字反覆看了好几遍,嘴角藏不住甜蜜的笑容;待发现身边几个男人笑吟吟地瞧她,忙将信件揣进怀里,飞快地跑进了茶蓝园的一角,但实在按捺不住了,她还是拿出信封,捏着指尖,神情温柔地撕开封缄。
既然无法得知情书内容,古大叔赶忙向来人探听消息。
“我家老爷、少爷上京城两个月了,应该做到大笔买卖了吧?”
“哇,买卖可大了。”祝福闷了老半天,终于逮到机会说话。“董记布庄在京城属一属二,你们染坊依着它,保证有忙不完的活儿了。”
“大少爷果然眼光好,懂得去京城找商机。”古大叔也不懂董记布庄有多大,跟着工人们一起叫好,又笑道:“既然赚了钱,他什么时候回来娶少奶奶?不然悦眉丫头等得不耐烦了,成天拿我们出气。”
“少奶奶?你们大少爷已经娶了,我们九爷就是来报喜的。”
“娶了?!”众人大惊,全部转头望向悦眉。“少奶奶在这里呀。”
“咦!”祝福看看站在远处的淡黄身影,又看看九爷嫌他啰嗦的责备神色,不解地搔搔颈子道:“你们少奶奶不是董记布庄的大小姐吗?”
众人面面相觑,感觉事情不仅不对劲,而且还是大大的有问题。
“出事了!”古大叔腰杆子又疼了,呜,赶快回去躺着吧。
寒风吹过,飘来十几张有字的碎纸片,众人心惊胆跳地往悦眉那边看去,只见她浑身颤抖,神色凄迷,看不出是悲伤还是气愤,然而她的心情已透过激烈的撕信动作表露无遗。
一撕再撕,她的身子晃了又晃,仿佛就要让狂风给吹倒。
“我不相信!”她凄厉大叫,将最后撕裂的信纸扔向空中。
纸片飘落如雪,淡黄身影奔过苍绿的茶蓝田,消失在小山坡后面。
祝和畅低下头,拿下扑飞在他衣袍的碎纸片,依然看得出上头残破的端正字迹写着“娶汝为妾”的字样。
“盼汝知我用心……”祝福帮忙捡着碎信,觉得自己好像惹祸了,忙敲着自己的头,“不能偷看人家的信啦,来,你们少爷的信还给你们。”
众人纷纷蹲下捡拾碎信。古大叔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走了。
祝和畅再度拍掉飘飞到他身上的碎纸,整了整神色。
“祝福,咱们去向云夫人报喜了。”
4?? 4?? 4??云家大厅,云夫人端坐上位,威仪十足,脸色极度不悦。
“悦眉,?是怎么回事?祝九爷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世斌要?染好布,托他带去京城,?倒是搁着不做?”
耿悦眉站在大厅,神色憔悴,眼眶晕黑,她咬着下唇,垂首扯紧指节,不住地咽下喉头酸涩的感觉。
她怎有心思染布!只要见到大少爷托人带回来的纯白精致丝绢,她就想挂上屋梁,干脆一脖子勒死自己算了。
他信里告诉她,他到京城增长不少见识;原来呢,江南春绿要染在薄薄的、透亮的软罗纱,这才能显出那淡柔如春的绿色,就像拂在水中的河畔垂柳;若是染在厚棉布上,倒显得凝滞,轻盈不起来了。
那是她所没见过的上等丝布,细致光滑,柔软明亮,是否也像那位千金小姐柔白的肌肤,深深吸引大少爷的目光?
“?有没有听我说话?!?倒是应个声呀。”云夫人不耐地道。
“云夫人,我听到了。”悦眉抿唇,轻枢指缝里洗不褪的颜色。
“我知道?因为世斌娶妻而难过,可他也不是不娶?。”身为主母,为了云家大局着想,云夫人还是转了神情,和缓了语声。
“一直以来,世斌就喜欢?,我也将?当儿媳妇看待,如今他为咱家染坊和布庄找到出路,?应该为他高兴,更应该全心帮他呀。”
“我是高兴,可是他……他娶……”她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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