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盛姑娘,我现在忽然觉得这些东西并不是绒线团,倒像是绒线上的细线。”
宋侍郎口中的话说得拗口无比,可盛夏却在一瞬间听懂了,她不但听懂了,而且还想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织布作坊!”
迎着宋侍郎看过来的不解目光,盛夏又道:
“京城虽然没有制造棉线的地方,但有很多位置集中的织布作坊,里面常年有许多年轻的姑娘依靠纺纱和织布来换钱。
宋大人您刚才说,那些绒毛更像是绒线上的细线,也就是说,死者生前一定是待在一个充满绒线的地方。
当那些绒线受到一些外界的作用而发毛的时候,那些细小的绒毛就会飞散在空气里,这些姑娘们一直在那样的环境下干活儿劳作,久而久之,就容易把那些飘散在空气里的绒毛吸进肺里去,就是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绒毛团。”
“所以,盛姑娘您怀疑死者生前是在织布的作坊里干活儿的?”宋侍郎的眸色渐渐明朗了几分。
“很有可能,”盛夏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死者除了脖子上被人用手掐死的那道致命伤之外,身上还有许多不必要的在死后造成的伤痕。”
“那也就是说,凶手与死者很可能有私仇,而不是随机的选择受害者下手的。”
宋侍郎在刑部做了多年,当然明白盛夏补充这一句到底是想要说明什么。
与人结仇,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可对调查案件的官差来说,却往往是一条更容易走通的捷径。
有仇怨就有仇人,有仇人,他们在调查案子的时候便有了第一个可以怀疑的对象。
即便这个怀疑的对象最后被证明不是杀害死者的凶手,但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总归是好过毫无线索的闷头乱转。
“盛姑娘,宋大人,”正当他们两人在潜心研究时,身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耿仵作戴着手套来到他们的面前。
“下官这边也检验的差不多了,四个死者的死亡时间与盛姑娘当初推测的没有太大差别,最早的一个死于三年前,已经腐化的只剩下了白骨,最近的一个是在四个月之前。”
抬头看着盛夏,耿仵作知道在案发现场的时候,她推测的时间是在四个月到半年之间,解释道:
“验尸的时候下官又有一些新的发现,能够缩短和明确死亡时间。”
“死者的死因呢?”盛夏点点头,她从来都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来随便怀疑别人的判断,尤其是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仵作。
“四名死者的死因并不完全相同,有两名是后脑受到重物撞击而死,一名是被人用绳索从身后勒死,另外一名身中数刀,但因为尸体已经腐烂的太过严重,所以不知道究竟是失血过多身亡还是刺中了要害部位直接身亡。”
几乎都不用翻看助手从旁写下的验尸记录,对于四名死者身上的每一处伤口,耿仵作的心里都一清二楚。
“这就有些奇怪了,”盛夏眉头微微蹙起,“照理说,这案子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看成是同一个凶手犯下的连环杀人案。
虽说未必就要杀人的手法完全相同,但这四个死者的被害,怎么看怎么像是凶手的临时起意。”
重物击打后脑,绳子勒住脖颈,凶刀多次刺入。
这每一种杀人犯法单独看起来,都像是激愤之下的意外杀人,根本不像是有预谋的作案。
“这也是下官在验尸中产生的疑惑,因为除了化成白骨的第一个死者之外,其他人的身上都有很明显的反抗性伤痕。”
点点头,耿仵作对盛夏的意见表示赞同。
死者身上的反抗性伤痕多,便证明在遇害的时候他们尚且具有反抗的能力,而并非是被凶手控制的动弹不得。
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不是凶手的力气太弱,对他们无法进行完全的掌控,但凶手事先肯定没有充分的作案准备这一点,是百分之百可以确定的。
毕竟,面对比你力气强大百倍的人,除了武力制服,你还可以采取旁的法子来让他安静。
“那耿仵作您觉得呢?”盛夏问出声来,“您在验尸的过程中对凶手的情况怎么想?”
验尸是一门技术,也往往是一种感觉,一种凭借经验的感觉,就好像不用真的去到凶手的行凶现场,但却能够从死者身上的每一道伤痕,得以清晰的看到当时的情况。
“下官觉得,凶手很可能是一个女人。”沉吟片刻,耿仵作缓缓地出声说道。
“四名死者身上的伤口我都仔细地测量过长度大小和角度,尤其是重物击打和脖颈勒死的伤口,全都是向下的角度,尤其以绳子的勒痕最为明显。
再结合刚刚所说的凶手对受害者的掌控能力,下官认为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很大。”
“凶手是女人,三年内在一时激愤的情况下连续杀死四个人,而且都还是男人?”
宋侍郎总结的一字一顿,将语气里的难以置信展现分明。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觉得不正常。”宋侍郎忍不住地又摇了摇头。
连环杀手不是没有女人,但是这样激愤之下的接连杀人,真的是他在刑部任职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的情况。
况且,凶手的藏尸之处还选在了下水道的墙壁里,莫说是一个体力弱小的女子了,就连今天身强力壮的修缮工人,不也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尸体挖出来的吗?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从受害者的身份入手吧,第四个受害者的容貌还没有损毁的特别严重,看看能不能从失踪人口里面得到些什么消息。”
沉默良久,盛夏方才缓缓地开口出声。
千般疑惑万般不解,调查案子,最终还是要先从受害者的身上入手。
尘埃均落定 第219章 凶手不止一个
盛夏风荷动,池塘暑气浓。
在刑部的验尸房待到深夜才回府,盛夏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夕阳偏西的傍晚。
凭窗远眺,荷塘里碧色的荷叶随着傍晚的清风飘飘遥遥,送来阵阵清香。
本是一副夏日里难得清凉悠闲的时光,可盛夏的心里却怎么也轻松不下来。
离开刑部时宋侍郎的话犹言在耳,这场针对言涵的阴谋从始至终就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旧的君主被打败,新的君主已登基,可言涵都始终是那个无法遮掩光芒的耀目存在——
即便是言恒用那样的态度对她连番保证,但只要一天抓不到凶手,盛夏的心里便一天都不能安宁。
“在想什么?”
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忽然响起,下一秒,盛夏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清冷的白梅香气在鼻息之间环绕,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安宁,紧接着,又是更多的担忧浮起。
“在琢磨昨天的案子,”回过身来,盛夏不出意外的撒了谎,“昨天我们一致认为凶手是女人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是女人的话就有一个最难以解释的问题——她是怎么把死者运到下水道里还砌在墙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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