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盛夏对着穆峄城一面出声说着,一面在脑海里慢慢勾勒自己先前的那个设想。
冬日的天气阴晴不定,等到盛夏一觉醒来之时,清晨还晴朗着的天空,忽然又沉了下来,鹅毛般的雪花在窗外片片飘落,夹裹着西风卷荡,让她晃神之际,不由得又回到了三年前那个与他初识的日子。
那时的他,正是少年风华正茂,青春正好,一身银色的铠甲在冬日的纷飞的白雪中闪闪发亮,坐下高头大马伴随着他抬手舞枪的姿势,冲着前方嘶鸣一声威风凛凛。
而彼时的她自己,则正挎着一筐刚刚采好的草药脚步匆匆地向着军营跑去,耳畔乍然响起战马的嘶鸣声,她下意识地躲闪,却终究快不过速度快如雷霆的战马。
正当她咬牙准备向着一旁翻滚而去的时候,却猛地被谁拉了起来,双脚腾空,下一刻便是清冷的白梅香气满怀。
犹记得那时的白梅香气清冷幽远,夹杂着她怀中还护着的一筐草药的香气,令与他共乘一骑,纵马狂奔的她心中有那么些许小小的惊讶,又有那么些许小小的欢喜,还有那么小小些许从未有过的羞涩感觉。
那时的那个少年啊,让她这个从小一直生长在边疆战场风雪中的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女儿家的娇羞,女儿家的欢喜,女儿家的小小甜蜜。
只是如今……
“笃笃笃——”
房门外忽然响起的轻轻敲门声打断了盛夏飘远的回忆,未及她询问出声,门外便响起了将军府婢女熟悉的声音:
“小姐,穆少爷说午膳他已经备好了,请您梳洗一下就过去用膳。”
穆峄城会主动给她准备午饭?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在心头诧异着,盛夏对着门外出声应了一句之后,便简单的梳洗了一下,随手拿了根普通的发簪出门,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那披散着的青丝随意的挽着。
然而等候在饭厅外的侍从将厚厚的门帘打起之时,盛夏看着屋子里或站或坐的几个身影,那拿着发簪的手便不由得微微僵硬在那里。
尤其是那个已经安然落座在餐桌旁的清俊身影,在抬头看向她的时候,那一贯淡漠冰冷的脸庞上竟然还带了几分觉得她来晚了的嫌弃!
“啊,那个,阿夏是这样的,我去刑部送东西的时候呢,正好遇到安王爷和润王爷都在那里,他们听说我要拿卷宗回来给你看,就想着不如坐在一起看,有什么问题还能交流一下。
我看着又快到饭点儿了,所以就……”
紧赶紧地迎了上来,穆峄城看向盛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谄媚的笑意。
“是啊是啊,盛姑娘,这一起研究案子不是更方便嘛,省得有了什么消息想法,咱们还得来回跑老远传递消息的浪费时间,你说是吧?”
笑着冲盛夏打哈哈,言毓白了一眼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言涵,自己也迎了上来。
“我怕在将军府用午膳多有叨扰,所以就在醉仙楼里定了一桌饭菜,还希望盛姑娘不要嫌弃,不要嫌弃。”
脸上谄媚的笑意快要胜过一旁的穆峄城,不知为何,言毓的心里总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一丝感觉,若是自己能够尽快讨得盛夏的欢心,以后他在言涵面前就有一个可以帮自己撑腰的大树了。
夜雪迹无踪 第6章 凶器之名(2)
一顿饭吃的诡异而沉默。
素日里总是话很多的盛夏,在看了两个不速之客一眼之后,头一次秉承了“食不言,寝不语”的祖宗教诲,只是拿着筷子闷头吃饭,而向来话少的言涵,更是沉默不语,憋得另外两人只恨不能隔空传话,好一起研究研究面前的形势究竟所为何来。
岂料言毓一个交流询问的眼神还没有传递到穆峄城那里去,便被言涵那冷漠的眼神所截获,只不过是轻轻地一瞥,就看得言毓心里一个发颤,然后心虚不已的低下了头。
“润王殿下,对于这起案件我心里一直有个猜测无法证实,不知你可否帮忙验证。”
忽然开了口,一直将注意力集中在卷宗上的盛夏,并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眼风来去。
“当然可以,只要盛姑娘有需要,在下赴汤蹈火都一定完成!”
立刻直起身子保证出声,言毓对自己这没来由的谄媚表示诧异和不解。
“那就有劳殿下帮忙去钦天监询问一下,前三年头案发生的南天,是否是当年的初雪之日。”
“初雪之日?”
下意识地反问出声,言毓尚且没有反应过来,便只听得身旁言涵那清冷的嗓音淡淡的响起:
“没错,前三年每年发现第一个死者尸体的时候,都是当年的初雪之时,加上昨夜,连续四年,本王觉得这并非是一个巧合,沈姑娘觉得呢?”
抬起眼眸看向盛夏,言涵不明白为什么,每每自己开口对她说话的时候,她的脸上为什么总带着那么一丝淡淡的躲闪,像是要拼命的避开自己。
“不是,四哥,你怎么知道那些日子都是初雪之时的?这几年我一直待在京城都记不清,你年初才回来,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抢在盛夏之前开了口,被抢了功劳的言毓有些许的不肯相信。
“我没事的时候翻看过这些年所有的档案记录,包括钦天监的记录。”
收回目光看向言毓,言涵淡淡地回答出声,余光里瞥见盛夏那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令他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头。
“我也不相信会有这么多巧合,”很快地调整好了状态,借着言涵之口确认了事实的盛夏,继续对着众人讲述自己内心的猜测:
“我在听说前三年的头案都发生在入冬后不久,又都被大雪掩盖痕迹之后,就觉得事情有所蹊跷。
既然连续四年,第一个死者都在初雪之日被害身亡,那就证明’初雪’这个时间节点对凶手来说十分的重要。”
“十分重要?”
下意识地反问出声,言毓的语气里有些不明所以。
“可能是在初雪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什么令凶手难以忘怀的事情,也可能是在初雪的时候动手杀人能达到凶手想要的特定想过,否则的话,凶手又何必冒着大风大雪艰难地杀人抛尸,而不选择一个更加轻松的时间?”
点头出声,一旦将思绪沉浸到对案件的分析之中,盛夏整个人就变得清晰敏锐起来,就仿佛一道明亮的光,势不可挡地劈进最黑暗的地方。
“况且,像这样连续好多年作案的凶手,一般都是有他特定的作案目的和想法,而这三年来的六个受害者的资料我也都研究过了,都是些随机被选中的普通人,并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
所以,我认为,凶手连年杀人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掉某个人,而是为了某种意义。”
接着一口气将心中的推测全都说完,盛夏习惯性地扬了扬下巴,却是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穆峄城身上。
只是她这样细微的小动作并没有逃得过言涵的目光,深沉的眸子略微黯了一黯,不知怎的,言涵的心里微微浮起几分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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