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了吸鼻子,克制着眼泪不要流出来,难得乖驯地枕在他胸膛上,倾听着规律而有力的心跳。宁静的气氛弥漫心头,四周只有幽静的虫鸣,她的双手来到他的腰部,回抱着他,在这一刻里不愿去思考。
那些篡位的阴谋、尔虞我诈的计策,她都不想去理会。她只是奢侈而单纯地想抛下其余的身份,只要做一个女人,一个被心仪男子拥抱在怀中的女人……
只是,老天不肯成全她。
“听那声音,像是个孩子。”皇甫觉皱起眉头说道。
“孩子?会不会是有孩子失足掉落到悬崖,正在呼救?”她心中十分不安。沈宽在这座山岳里养育着众多孤儿,会有孩子失足跌落悬崖,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皇甫觉低头看着她,察觉她焦急的神色。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施展轻功带着她飞快奔行。“我们去看看。”只要能让她高兴,他愿意做任何事情。
在他察觉之前,他就已经太过在乎这个美丽却又矛盾的小女人了。
她毫不费力,只需跟着踏步。心中有坚硬的东西破碎、融解了,之后化为暖流弥漫在心间,她望着他紧握着她的宽厚手掌,思绪千缠百结,难以弄个清楚。
只是在不自觉间,她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两人交缠的手,一如前些夜里,他以两人的发所结的同心结。
第八章
山岳的东南角落,是一片陡峭的绝壁,下头是万丈深渊,就算是武林高手,掉下去也只有丧命一途。在深夜里,深渊下漆黑一片,看来十分可怕,犹如地狱的入口。
悬崖的周围有几棵参天古木,为夜色添了几分阴森感。
皇甫觉带着红绡,来到悬崖附近,足尖一踏,扶着她纤细的腰,在一棵巨木上稳稳站住。居高临下地望去可以瞧见悬崖的边缘有着几个黑色的人影,行踪看来十分诡异。
即使在黑暗之中,红绡也隐约认得出,为首的那个男人是杨姜。想到前一次与杨姜之间的会面,她的身躯有些僵硬。
“他们在做什么?”皇甫觉靠在她身边问道,眯起眼看着。瞧见那些男人的手上抱着一个黑色布袋,小孩凄厉的尖叫声就是由那里传出来的。
红绡摇了摇头,她居住在这里时,悬崖是被勒令不得靠近的禁地,她从不晓得这里有着什么,更不晓得那些人会在这里进行什么。
一阵寒意,伴随着幼童的凄厉尖叫,点点滴滴渗透进她的心,让她感到极度不安。
沈宽那狰狞的表情还深深印在脑海中,她所知道的一切,原来都是虚假的。聚贤庄其实也只是一个罪恶的渊薮,那些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夜半行事,大概做的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善行。”清脆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皇甫宝儿靠在两人身边,也往下头看去,仿佛她的突然出现,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
“你在这里做什么?”皇甫觉瞪着她。
宝儿很无辜地一笑,扯着红绡的衣袖,很是依恋的模样。“你们夜里都出来晃了,我觉得无聊,也跟着出来嘛!”她的笑容转为狡诈,有些取笑地继续说。“不过,皇兄,您心里是惦念着什么呢?怎么没察觉我一路跟踪你?”
“选别棵树去站,省得碍眼。”他简洁地说,语气中有深深的不悦。这个小丫头,老是爱来凑热闹。
宝儿眨眨眼睛,哀求地看着红绡。“我不要嘛,这里好暗,红绡姊姊,我站在你身旁,好不好?“她瞄向兄长,眼中有恶作剧的光芒。
皇甫觉看了亲妹子一眼,扬起浓眉。“那好,回去后我就拟招书,把你……”
“呜呜,你每次都拿这个威胁我。”宝儿马上跳离红绡身边,缩在另一棵树上,眼中含泪,委屈极了。
她知道兄长说到做到,如今有了美人就不顾亲人,她要是真妨碍到他跟红绡的温存,说不定等会儿一回宫就被踹上马车,连夜送往哪个蛮荒国王的寝宫,成为和亲的王妃,为良好邦谊贡献青春去了。
悬崖之旁,杨姜似乎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离开,身法绝快,转眼就失去了踪影。其余五个黑衣人把布袋拉开,露出一个年约八岁的小男孩。
在看见那孩子的瞬间,红绡倒抽了一口凉气。即使隔着老远,还是能够看见,那孩子身上遍体鳞伤,不少伤口还冒着鲜血,十分怵目惊心。
“不要打我了,求求你们,我一定会乖乖练功,一定会乖乖听话。”小男孩哀嚎着,瑟缩着身子不断发抖,以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几个黑衣大汉。
一个黑衣人冷笑着,不留情地踹了小男孩一脚。“乖乖练功?省了吧,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连剑法都练不好,资质实在太驽钝了。”
小男孩哭泣着,满脸是泪水与伤痕,看来已经被毒打过一顿。“呜,我好努力了,但是……”
红绡绷紧了身子,无法转开视线。那些黑衣人所穿的衣衫,是她十分眼熟的;穿着这种衣衫的人,负责教授聚贤庄所收养的孤儿们武功。这些人该是幼童的师长,为什么神态会如此狰狞?
那些孤儿被从各地送来,聚集在一处,其中一部分的人成为沈宽忠诚的杀手。红绡从来没有怀疑过,剩下的那些被武师们淘汰后的孤儿,是消失到哪里去了。
以她以往对沈宽的崇拜,她愚蠢地以为,那些孩子们都被送到山下,找了好人家安养,但是如今……
答案摆在眼前,只是事实太过残酷,她无法接受,更不敢相信,那些人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忍心对幼童下毒手。她的身躯颤抖,要不是身后有皇甫觉抱着,肯定已经跌下树去。
黑衣人又逼近几步,以体型无言地恐吓着小男孩。“主人可没办法养无用的废物,不如你就下山去吧,别再留下了。”
“好的,我下山。”小男孩点头如捣蒜。虽然下山之后无依无靠,也总比留在这里来得安全。他本能地知道,这些人十分危险。他困难地站起身来,拖着脚步要往下山的路径走去。
“你要去哪里?”黑衣人问,口吻里有着残酷的笑意。
“下……下山……”小男孩勉强回答,双腿不停地发抖。
“方向错了,”黑衣人拎起小男孩的衣领,扯到了悬崖旁边。“从这里下去。”
“这里?但这里是悬崖,没有路啊!”小男孩抖得更厉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跟鲜红的血迹形成强烈的对比。
几个黑衣人放声大笑。“笨孩子,你以为聚贤庄不要的废物,能够活着下山吗?那些被淘汰的家伙,都是从这里被扔下去的。如今,你也下去跟他们作伴吧!”
红绡全身颤抖,握紧了皇甫觉的手,指尖都陷入了他黝黑的肌肤中。她紧闭上双眼,难受得几乎要昏厥。那些人的话,证实了她心中最可怕的猜测。沈宽所建立的,不是收养孤儿的乐园,而是一座私密的屠场,任何承受不了训练的孩子,全被处以私刑处决。
“先救孩子。”皇甫觉给了她一个匆促却温暖的拥抱,那双黑眸在看向悬崖上的众人时,迸出可怕的杀意,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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