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拌伤药的小手,有些儿轻颤。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这是月余以来早做惯了的事,但是每一次,她总还是紧张得几乎不能呼吸。
深吸一口气,她泜垂着小脑袋,站到金凛背后,这才鼓起勇气,拿着药杓为每一道狰狞的伤口敷药。
「兰儿,」看穿她的羞窘,金凛照旧主动开口,化解令人尴尬的静默。「这岩洞里的摆设,都是你一个人布置的?」
岩洞的地上,铺着厚毯,墙上有着精致的绣品,还有无数干燥的花束,香气比鲜花更浓烈,布置得温馨而舒适。任谁都想不到,这海边的岩洞里,原来另有天地。
「嗯。」
「还有别人知道这个地方吗?」谨慎是他的天性,尤其是身处南国的时候,一刻都不能大意。
「没有。」她轻声说道,吐气如兰。
他柔声又问。
「当初,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受伤了。」
金凛沉默了一会儿。
「你为什么没去找别人来?」
「因为,我答应过你了。」即便那是他在半昏迷时的要求,但她许诺了他,就信守到底,没泄漏他的藏身处。
在这世间,能信守承诺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更何况是个女子!
他默默的感受她轻柔的触碰,心中有着感激、有着敬佩,却也掺杂着其它的情绪。
宽厚的大掌缓缓收紧。
「难道你就不怕,其实你救的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匪徒?」他问。
她咬了咬唇。「我——我——没有想到这些——」
这小女人的善良以及毫无防备,让他不由得想叹气。而一股揉合着忧虑的怒意,却也在他胸臆之间,无声无息的滋长。
她是这么该死的善良,却也是这么该死的毫无戒心,倘若今天濒死倒在她眼前的人,并不是他,而是其它的人,她肯定也会出手相救。
如果,她救的是个恶棍呢?
如果,她救的是个杀手呢?
如果,她救的是个淫贼呢?
那些人会怎么伤害她?会对她做出什么事?
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事,金凛蓦地深吸一口气,心口紧得发疼。直觉的渴望掌握了他,他明白,她的单纯与善良,容易引来太多危险,非得有人时时呵护她、保护她才行——
而,他是多么愿意呵护她、保护她一辈子!
感谢的情绪,以及保护她的欲望,已经全数变质,从他睁开黑眸,见到她的第一眼,这个柔弱纤细的小女人,就已深深吸引了他。
他的生命中,曾有过其它女人。
就因为如此,他更能分辨出,幽兰与她们之间的不同。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一字一句,都像是烙进了他的心。
长年以来,金凛往来南北两国,靠着野兽般的直觉与本能生存,才能在无数次的危机下,顺利的存活下来。
而如今,他兽般的直觉,以及野性的本能,都在告诉他,他对她的渴望,是前所未有的激狂,夹杂着保护欲、占有欲以及情欲,甚至还超过了那些欲望的总和,还有着连他也不能分辨的意义。
柔软的触碰,来到他的肩头。她低垂着头,专心一志的为他敷药,如丝般的发丝,垂落在他手臂上,轻轻拂弄着。
金凛注视着她。
清淡的花香,从她身上传来。柔软的触碰,安抚了他的焦虑,却也撩起火焰。
一阵暖风吹过山坡,吹落了无数的花瓣,芬芳的花瓣随着风,从岩洞上方轻飘飘的落下,像是缤纷的雨。
那阵风,也吹进了岩洞内,撩动了她的发丝,乌黑的发丝,衬得她的粉颊更白皙,唇瓣柔润。
金凛略眯起双眸,看得几乎入迷,而幽兰却浑然不觉,依旧低着头,专心一志的为他敷上伤药,直到肩后所有的伤口,都重新抹了伤药,她才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
清澈如水的瞳眸,霎时之间,被他那双灼亮的眼锁住。
他的眼神,似乎——似乎——似乎有些不同了——她虽然分辨不出,到底有什么不同,却只能像是被催眠般,无助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暖风吹拂着,连她采来的鲜花,也散落在厚毯上,花的香气沾染了他与她。在她不知所措的注视下,金凛缓缓倾身,靠得比先前更近。
「你好香。」他轻声说道,呼吸拂过她的唇。
瞬间,她脸红了。
「那——那——那只是花香……」她结结巴巴的回答,双颊烫红。
金凛靠得更近,嘴角轻弯。
他眼里闪烁着决心,让她胆怯,却也让她像是被困住的小动物,丝毫无法动弹,更别说是逃走。
「这是什么花?」他粗糙的指,取了一朵鲜花,簪在她的发鬓,而后长指轻抚着她柔滑的发。
幽兰羞得低下头来。紧张、慌乱,以及莫名的情绪,让她的脸儿更烫更红,甚至不由自主的喘息。
「紫棠花……」半晌之后,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长指恣意游走,来到她精巧的下颚,无限温柔的拾起,强迫她迎视他的眸,不许她再低着头。
「不,」金凛靠得更近。「那不只是花香。」
而后,他的薄唇,贴上了她那颤抖软嫩的唇。
他吻了她。
莫归城外不远处,城郊几里之外,有座占地广阔,厚壁高墙的临海别院。
虽然名为别院,但是院外直至海滨,周围都有重兵把守,守备之森严,绝非寻常富豪之家可比拟。
不仅如此,别院的每寸地,每块墙,所用的一砖一瓦,都是上好的材料,院内精致的楼台亭榭,更是造得美轮美奂,而别院之内,所有的摆设与家具等等,也是千金难求的珍品。
经过长长的回廊,踏过赏月池,别院之内,有座清雅的楼阁。
楼阁之内,有着墨黑色的珊瑚树,作为屏风之用,隔开了花厅与内室,珊瑚树高约八尺,宽约六尺,枝干由粗而细,质地硬如玛瑙,润如美玉,透过细密的珊瑚望去,只见一个绰约的身影,独坐在内室之中。
这座精巧的别院,以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她所建造的。
内室的角落,那扇如意水纹窗半开着,细心的丫鬟,还在窗口边,罩着一层银红色的霞影纱,映得窗外的青竹,也染成了一片如烟般的红。
幽兰坐在窗边,小手搁在素裙上,视而不见的望着窗外。偶尔暖风吹过,竹影被窗纹筛得细碎,只剩竹叶沙沙的声响。
日光暖暖,花厅舒适宜人,但她的人虽然坐在屋里,心却不在这儿。
白嫩如春葱的指,无意识的划过唇,唇瓣的凉润,让她蓦地亿起,另一张薄唇的炙热……
俏脸嫣红,比窗口的红纱,更显动人。
他吻了她!
幽兰捣着唇,身子轻颤着,仿佛又回到那日那时。
岩洞之中,金凛将花簪在她发间。他注视着她,俯下身,靠得好近好近,然后——
他吻了她。
那一个吻,有如蜻蜓点水,轻轻刷过她的唇,短暂得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却还是吓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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