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没有力气,喉咙里干得冒火,又不敢大声喊出来叫这色狼住手,只好拼命往前跑。脚下慢了几步,那咸猪手趁机湿哒哒贴过来,她猛地站住,决心豁出去同体育老师撕破面皮。
这时在对面打篮球的温沈锐突然跑过来,一下打飞体育老师的手,笑嘻嘻责怪道:“秦老师,少占我女朋友便宜。我女朋友我来调教督促就行了,不劳您大驾哈。”说完冲别琼使个眼色,“来吧,我陪你跑一圈。”
他全然不顾周围同学诧异的目光,以及黑着脸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的体育老师,陪同她跑完了剩下的几百米。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她和他成为校园里的传奇,被好事的同学们编撰出N个版本的故事,在全校流传。
虽然后来流传的版本过于夸张和失实(比如,有版本甚至说温沈锐上去就扇了体育老师一个巴掌……打得他满地找牙什么的),可走在那些她或认识或不认识的同学们的目光里,她是笃定的,快乐的,欣喜的。
因那目光里,即便夹带着羡慕和嫉妒,终究是善意的。
两次印象深刻旁人给予的注目礼,都是拜他所赐。
……
此刻,即便她不认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那目光里有太多的惊讶、不屑、鄙视,统归都是冷漠的。
没有热闹可看,人群终将散去。
2
80桌的酒席,人已陆续来了大半。
正赶上隔天是A大60年校庆,不少校友提前一天赶过来,倒刚好参加这场婚礼。
邵小尉是故意的。
当时俩人的恋爱谈得轰轰烈烈世人皆知,几乎成为了新闻事件,恨不得每天占据校报的头版头条。不看好他俩有好结局的人有太多,以至于她故意选在校庆的前一天摆结婚酒,让尽可能多的人亲眼见证她的幸福。
A大整个学院的教职人员她都发了喜帖。
别琼陪着这对冤家站在酒店门口迎宾,一面麻利地将来宾塞过来的红包塞在早就准备好的手提包里,视线扫过对面桌上负责嘉宾签到的伴娘写下的名字,心中默默地快速核对。一面强迫自己念出声,声音的大小控制得刚刚好,既要避免其他人听到尴尬,又要让脑子、嘴巴不得闲,以免失了心神,只顾想着万一见到温沈锐,要挂上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若评选当日嘉宾说的最多一句话,一定是“哈哈,没想到你俩还真结婚了”。
这句话说的频率实在太高,包括但不限于被大学同学,任课老师,大学辅导员,班主任,教授……
让这对新人既尴尬又无法较真生气。
被这么多人说出心声,别琼想笑又不敢笑,早就憋出内伤,偏偏十英寸的高跟鞋踩在脚下,站了不到半小时,就已经酸胀得要命。
少时,邵小尉突然推说要去洗手间,拉着她闪进了后门。
别琼一屁股坐在水泥地板上,直接甩掉高跟鞋解放双脚,不住埋怨,“这也就是为你,回头我结婚你要不好好回报,跟你没完。”
任凭她百般埋怨,平日里说话绝不饶人的邵小尉倒是一声没吭。
她正纳闷,邵小尉突然神经兮兮抓住她的胳膊,“小别别。”
邵小尉一这么叫她,准没好事。
她没好气地问,“干吗?”
“我盼了那么久终于能和戴川结婚,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别琼斜眼看她,“刚才谁啊,笑得没边没际的,知道的人清楚您这是结婚,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海边淘金子呢。”
“亏你还是伴娘,就没看出我在假笑?”
“……伴娘还要懂这个?我不干了,你爱找谁找谁去。”她揉着自己肿胀的脚趾头,“要我结婚,清水的平底鞋!满场跑也丁点儿不累。再弄个类似于捐款箱大小的箱子,谁爱往里扔多少就扔多少。还站着迎宾,宾客们自己没脚没长眼睛啊,随便找个地坐下来得了,摆什么架子,还要人家迎。”
邵小尉的重点显然不在这里,她默默注视着别琼的脚,继而深吸一口气,“小别别,我想好了。”
“嗯?”
“我不想结了。”
“……那不能够,您在开玩笑。”
“不,我好像,再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想得这么透彻了。高中时跟他谈恋爱,就幻想着能跟他结婚,大家不是都说初恋没好结果吗?好,我一定拿个好结果给他们看。所以就算这么些年,戴川跟多少人暧昧,我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擦屎,可我还是想跟他结婚。”
别琼叹口气,“好了,亲爱的,咱别闹了,您看小说看电视剧看多了吧,您要不想结婚,行啊,之前说清楚不就得了。非得等到现在?你走到大厅去看看,你爸妈,他爸妈,都在那儿笑容可掬跟人挨个致谢呢。你不结,他们怎么办?”
她替邵小尉整理好婚纱,“你今天这么漂亮,总不忍心让你爸妈走上主席台,说对不起了各位嘉宾,请你们去嘉宾签到处收回你们的礼金,小女的婚今天不结了。各位刚才封多少,就拿多少,千万别多拿,结婚倒结出外债来?”
邵小尉急了,“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呢?我说我,现在彻底想清楚了,不想和他结婚了,其他不是重点,听明白了吗?之后的场面如何收拾,难道比我的终身大事还要重要?”
这是邵小尉比她精明的地方,不论局面多么混乱,孰轻孰重,她从不自乱阵脚,总能抽丝剥茧,迅疾地跳出圈外,保持着十万分的清醒。
不像别琼,事情一多,人先慌。
“他们像是来参加我的婚礼,又更像是来看笑话的。想看看,今天,以后,还有什么好戏可唱。可唱了这么多年,我不想给他们唱了。”
“人家就那么随口一说。再说了,这么多年,你和戴川在一起,什么风浪没经过,这几句话就能把你俩的爱情给埋葬了?”
“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些话。以前我一直觉得想得很清楚,可刚才站在门口迎宾,看着大家一个个走过来贺喜,看到戴川冲我讪讪地笑。电光火石间突然看透,原来这些年,与其说我一心想着嫁给他,倒不如说我是想让别人,看到我嫁给他。”
别琼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冷汗渗透全身,“你想清楚了?”
“是,清楚得叫我害怕。”
她慢慢地穿好鞋,斟酌着要如何开口。
都说伴娘不好当,她以为只是要帮新娘挡挡酒,大不了,还会被闹洞房的年轻人占些便宜,此前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现在想来,哪有这么简单。
最好开个伴娘培训班。
不但要帮新娘打理结婚的各种细节,还要修下心理学,主治新娘的结婚恐惧症,说服逃跑新娘放弃逃跑念头什么的。
想到这儿,她拍了拍邵小尉的肩膀,“好啦好啦,你要是有些焦虑,我陪你再坐会儿。你第一次结婚嘛,没经验,我理解。”想到姐妹们之前开的玩笑,“你们这对冤家,分开了才怪呢。就算今天这婚结不成,回头离了,等过几天还不是照结不误?不过,那时候你肯定不像今天这么慌乱,有经验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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